方才融在这卷石草里的画面与声音,挣扎着的手,家庭与死亡,全部不见了,就在叶断红手中消失……
不……季青琢轻声说道,她往前走了一步。
沈容玉拦下了她,他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在怜悯那魈么?
他们采药……跌落山崖……季青琢轻声说道,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可是……
她语无伦次,不能表达出自己心中所想,但是她觉得叶断红这样太武断了,将这些灵魂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毁灭。
自与地脉鬼气结合,成为魈的那一瞬间,他们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面对他们曾经的家人朋友,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地伤害、吞噬他们。沈容玉对季青琢说道。
季青琢的唇张了张,她没有再说话,因为她发现自己周围的修士看向那死去的魈,表情都是恐惧与厌恶,只有她还说了声不,如此滑稽。
她识趣地住了嘴,那是秋明雪的泽国,她又能做什么呢。
季青琢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她转过身去,看着沈容玉的身后。
小玉师兄,我想回去了。季青琢小声说道。
好。沈容玉回答她。
此时,炼药课的长老已经宣布了今日考核的处理办法,今日能炼制出丹药的弟子就先将丹药交上来,而后等秋明雪伤好之后,重新炼制丹药,得出最终的成绩。
在玄云宗里出现魈这样的邪物是罕事,但这卷石草是秋明雪自己从泽国带回来的,而且魈隐藏得很好,直到卷石草被激发药性之后才出现,所以大家都把此事当成了意外,在离去的时候还在议论着有关秋明雪身份的事。
季青琢踏上了沈容玉的葬雪剑,她的脑海里不住地出现那些沉闷的身体坠地声。
她闭上眼,轻轻皱着眉,她一向不愿与人打交道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知道自己很容易被外物影响,在这种事上,她的心理防线十分脆弱。
既然不敢接触,那就不看好了,但她没想到今日会在药堂里看到这般残忍的事。
琢琢?沈容玉唤她,他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似乎有着别样的安心感。
嗯。季青琢小声应道。
你在怕?他问,因为从药堂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心不在焉,眼神闪躲。
朽木果然是朽木,脆弱又敏感,轻轻一碰,就容易碎。
季青琢长舒一口气,她点了点头:是。
看来今日我就该将那信笺留下,不带你去看那炼药考核。沈容玉低声哄她,本来就是块木头了,这样子就愈发无趣了。
嗯。季青琢还是应。
她的眉头依旧轻轻皱着,这让她漂亮的脸颊有了一种特殊的易碎感。
沈容玉抬手,见她蹙起的眉抚平,他低头,看着季青琢清澈的眼眸问她:要如何,琢琢才会开心?
他今日异常的有耐心,也不知是何原因。
季青琢启唇,但唇瓣只是轻轻翕动,她不知说什么好,她觉得自己多少有些钻牛角尖了。
人家都已经变成魈了,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这样只会让所有看到这场景的人哀叹悲伤而已,她什么也做不了。
沈容玉垂眸看着她,她总是这般容易与外界的东西共情,驴是这样,魈也是这样,在这一点上,她确实不像木头。
一个很奇特的……人。
他守在季青琢身侧,并未说话。
下午照常开始修炼,季青琢被他握住手腕的时候,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她的眼睫微垂,看着两人相贴的手,许久神识才开始放空,进入修炼空间中。
在红色空间里,属于沈容玉的红色气流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它看到季青琢,便热情地扑了过来,直到那迤逦的气流悬停在她面颊前。
季青琢闭着眼,到了神识空间里,她还是闷闷不乐,眉头皱着。
那气流抚上她的眉头,将她的眉舒展开,而后一下又一下地啄着她的面颊。
季青琢转过身去,抱住了红色气流,就像抱住了一只大狗,当然,这气流也很快将她包裹起来,卷到了血海中去。
小玉。季青琢唤着红色气流,因为她知道他听不见,所以便肆无忌惮开始说话了。
季青琢自言自语的能力很强,她的手指被那气流热情地吻着,指尖不住颤抖。
魈里所含的怨灵要复仇,天经地义,秋明雪身为一国公主,将百姓性命视作草芥,若她不修仙,终有一天会死在百姓手上。季青琢低头,将自己的脑袋钻进了红色气流的怀中。
反正这里的沈容玉都听不到,她就把他当个树洞,把自己不敢说的东西全部说出来。
但是……但是……怨灵成了魈,他们报仇之后还要再去无差别地杀更多的无辜之人,这就脱离了报仇的范畴,所以叶长老要将它杀死。季青琢的条理出奇得清晰,她一字一句,将此事理顺。
让死去的魂灵发生异变的,是地脉鬼气——这鬼气,又是人类使用灵气带来的副产品。季青琢抱紧了红色气流,她的脸颊在这冰凉的气息上蹭了蹭——反正蹭多了,她也厚脸皮起来,小玉,这是永远找不到源头的矛盾。
沈容玉的气息根本听不见季青琢说话,他只能通过不住摩挲季青琢的唇,猜测出她在说话,但是……她在说什么?
红色气流没理解,他只是伸舌,轻轻舔了舔她的唇瓣,缱绻厮磨着。
逐渐,季青琢那郁结的情绪也被这一个又一个落下的吻抚平,在那红色气流贴近她的时候,他还在唤:琢琢。
季青琢低头,轻轻碰了下他的唇,她很小声地问道:小玉,你与地脉鬼气又是什么关系?
待她苏醒时候,她已靠在了沈容玉的怀里,此时已是深夜——他们修炼的时候已经很迟了。
沈容玉低眸看向怀里的季青琢,他没有松开她,视线落在她鬓角沾湿的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