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着小山招招手,你师父和段叔喝醉了,回房先睡了。来,我们娘俩再喝几杯。
小山盈盈一笑,好啊,我陪干娘好好喝一回。
地上放着一只大酒坛,她提起掂了掂里面剩下的酒,不禁失笑,师父的酒量她是知道的,不醉才怪呢。
咱们还是用碗喝酒吧,痛快。
李美娘道:好啊,不愧是我养大的女儿,和我一样痛快。
这么豪放?
晏听潮一时好奇,忍不住问,阿宁说她千杯不醉,是骗我的吧。
李美娘傲然一笑,她酒量还行,只是和我比还是差远了。我这辈子啊,日日借酒浇愁,浇出了千杯不醉的好酒量。
这自嘲里带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和辛苦。周小山以前不懂,可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再想想这十几年的生活,她全都懂了。
她对晏听潮道:你先去歇息,我来陪干娘喝酒。
晏听潮笑问:不用我作陪么?
我们娘俩喝,你下回吧。李美娘挥挥手,毫不客气的赶人。
晏听潮笑着退出侧厅,绕过抄手回廊,先回了无秘楼。
小山提着酒坛倒满一碗酒,双手敬上,干娘我敬你。这十八年来,多谢干娘的养育之恩,阿宁永生难报。
李美娘叹了口气,用不着报答我,这是我欠你娘的。
这酒很香,也很烈。一碗入喉,只觉得快意。
她放下酒碗,阿宁,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改名叫小山么?
小山含笑点头,知道。你把我送到师父那里,想时时刻刻提醒他,我就是谢小山的女儿,让他对我好。
李美娘望着外面的飞雪,喃喃道:对。我就是怕他忘了。
小山端起酒坛,给她又倒上一碗,笑吟吟道:我以前不懂事,还觉得自己命不好,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有你这样的干娘,还有师父那么好的舅舅。
李美娘不领情的嘁了一声,好个屁!你呀,也就比我们好那么一点点罢了。
我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是何方人士,从记事起就是个要饭的乞儿,天天被人打,被人欺负。
你娘和我一样,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是从记事起就在同州要饭。她和我差不多年纪,但是每次挨打她都护着我,趴着我身上替我挨打,她说她不怕疼。她或许还没有我大,可是她说要当我的姐姐,护着我。
这辈子,她是第一个护着我的人,我碰见她这样的朋友和姐妹,这辈子也值了。
这些事她从未对小山提过,说完最后一个字,泪已经流到了唇边。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周小山的面落泪。
多年来,她已习惯了做一个剽悍泼辣的掌柜,把自己包裹的无坚不摧,已经忘了自己的本性,忘了自己是谁,她当过沈如寄,当过纪柔嘉,当过李美娘,施娘子,只有见到段流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谢小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