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颂墨从天亮忙到天黑,出来时手都开始发抖了。
虎子忙迎上来:佟大哥,我这就下去让我娘把饭热了。
嗯。佟颂墨靠着墙闭上眼缓了会儿,才问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您放心,我们几个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虎子答道,其他人都是轻伤,不严重,包扎一下就成。
佟颂墨这才松了口气:成。我做完手术那几个人就先在医馆里住着,其他人……佟颂墨一时间还真没想好该让他们去哪里。他们都是流民,如果让他们留在城内,为了百姓的安危,周翰初肯定不会同意。
周将军在下面呢。柳妗妗适时的接嘴道,等了一下午了。
他吃过了吗?佟颂墨问道。
还没。柳妗妗吐了吐舌头,道,说是要等您一起。
佟颂墨这才加快步伐往下头去。
周翰初立在门口,身上是笔挺的军装,一只手懒散的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把玩着手上的枪,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至正堂的大厅里坐满了人,不知是谁买的吃食,人人手里都拿着个包子在啃。
佟颂墨一现身,就有个断了手的,约莫四十出头的男人站了起来,说:来,都给恩人跪下!
哗啦一下,二十几个人全起身给佟颂墨跪下了。佟颂墨立在那里,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颇为尴尬,只能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儿来:不必。都请起来。治病救人不过是本职工作而已。
佟颂墨不自在的避开众人的视线,走到周翰初身边去,那些人的视线就跟着他一起过来。
佟颂墨尴尬地扯了扯周翰初的手,一脸手足无措的模样。
周翰初反倒笑了,说:你受众人爱戴,怎么还这么不心安理得?
佟颂墨瞪他一眼:快帮我说句话。
周翰初这才清了清嗓子,道:都起来。赶紧吃完赶紧出城。庐城不是你们该待的地儿。
语气冷漠至极,哪还有半点刚才跟他调笑的模样。
你说什么呢,佟颂墨压低声音与他耳语,我不是这个意思……
先吃饭。周翰初握住他的手,将他往内屋里带,饿了一天了,怎么还有力气在这儿跟我争论?
小房间里摆着三菜一汤,只佟颂墨和周翰初两人,外头由黄厚今暂时守着,避免暴乱。
周翰初先替他舀了一碗汤:我知道你是好心,他们二十来个人留在城内问题也不算大,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此次受灾流民人数众多,可不止这区区二十几个,若我们留下了他们,必定会有更多的流民投奔而来,万一碰着衡城的那种情况,又该如何保证我们庐城百姓的安危?我们不能因小失大。
可是……佟颂墨出声反驳,却又心知周翰初说得没有问题。
身为庐城的统领,他最先该考虑的,确实是庐城的百姓安危。
佟颂墨垂下眼,吃了两口珍珠米饭,又抬起头道:我想开设流民点,救济灾民。
没等周翰初拒绝,他又飞快地继续道:我开在城郊,不在城内,这样也不行?
周翰初望着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颂墨,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庐城百姓的安危我担心,你的安危我就不担心了吗?
佟颂墨垂下眼,没出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平日你犟,不拿你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也就依了,周翰初语气也强硬起来,可这件事,不行。
佟颂墨捏着筷子的手用了几分力,犟劲儿紧跟着就上了头:这段时日至正堂也有些盈利,我开设流民点,也不需要你的钱。
周翰初话赶话道:你的钱不全都是我的钱?就连你都是我千两黄金买回来的。
屋子里一下子静默下来,佟颂墨不出声了,睁着眼睛看着他,心里难掩失落。
他和周翰初从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关系。
他是周翰初的所有物,周翰初是他的主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外人看来,周翰初只是宠着他一些,容忍他一些。可他们之间从来不是平等的关系。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翰初也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没对,拧着眉头解释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
只因为不希望自己受伤,就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大活人连口饭都吃不起,活生生饿死吗?佟颂墨搁了筷子,闷声道,这种事儿,我做不出来,我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不像你们这些军阀,个个坐拥权势,灯红酒绿人模狗样,等事来了,却避之若浼,退避三舍,当真是君子所为!
周翰初被佟颂墨这番话怼得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他,心里烦躁至极。
这事儿要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去做,做也就做了,反正是在城郊开设流民点,扰不了城内的人。
可佟颂墨要去做,他就是舍不得,生怕人出了事儿。
故此周翰初沉默片刻后,只深深吸了一口气,转了话题道:你留洋几年,变着花样骂人的成语倒是一点没忘。
佟颂墨因为他这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话,气直从脚底冲上了脑门儿,猛地一下站起来:跟你们这群冷血的军阀,我没什么好说的!
也顾不上吃饭了,扭头就出了内屋。
第43章 闹事
佟颂墨下了楼梯,就碰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崽子,看上去跟虎子差不多大,瘦骨嶙峋,脸上脏兮兮的,手里抓着一个包子啃了一包,还剩下一半被他捏得极紧。
一遇见佟颂墨,他就连忙冲了过来:善人,我、我想问,我姐怎么样了?
佟颂墨问他:你姐?可是那个断了一条腿的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