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我过来。周翰初走在前面领路。
佟颂墨边跟着边回头去看薛子凝的尸体,她被下人拖着双腿,倒着往外去了,狼狈又可怜。
佟颂墨想这庐城虽然平稳,但让周翰初只手遮天,恐怕,也有许多人不满。
平静的湖面下,指不定是怎样的风起云涌。
第40章 极好看
周翰初的衣服,于佟颂墨来说大了些。袖宽且长,拖了好长一截儿在地上。佟颂墨试了一身,便拧着眉头道:不行,我还是得穿我自己的。
周翰初只好又吩咐二福遣人去取。
换下的血衣摆在门口,佟颂墨看得心里不太舒服,扫了几眼便拧过了头。周翰初很快又让人把这身衣服拿下去清洗了,只屋子里始终还有一股血腥味,让人心里头烧得慌,坐立不安。
佟颂墨穿着过于宽松的衣服坐在窗边发了会儿呆,外面起了风,凉意十足,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周翰初道:先关会儿窗。
我透透气。佟颂墨说,总闻到一股血味,不太舒服。
周翰初看了会他,问道:你觉得我不该杀她?
我没说这话。
不管她的目的到底是因为什么,既然敢给我下药,以后就能做点别的什么。周翰初淡淡道,我若是心软,就坐不上眼下这个位置。
佟颂墨侧过头看他,突然问道:若给你下药的人换做是我呢?
这问题,周翰初没回答他,佟颂墨也在他的沉默之中逐渐变得失落,最后干脆不去求那个答案,因为沉默已经是答案。
衣服此时已经送过来了,佟颂墨站在屏风后脱掉周翰初宽松的衣服,只剩下里裤。
白皙的后背从屏风的缝隙之间可见一二,佟颂墨的皮肤生得白嫩,此刻又被冻得发红,周翰初只扫了一眼,便飞快的挪开视线,不再继续看下去,甚至掩唇咳嗽了两声,才道:你会给我下药?
佟颂墨万没料到话题又兜转回来,愣了一下才道:你觉得呢?
不会。周翰初说,若是给我下昨晚那种药,我倒是求之不得。
……佟颂墨懒得再搭理他,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从屏风内走出来,才继续道,我只知道他们说你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位置,却不晓得你从前是干什么的……你父母呢?
周翰初道:早没了。我自小便是孤儿。
佟颂墨顿了顿:……只你一人?
嗯。周翰初说得云淡风轻,似乎一点也不因此事烦忧,1908年,南方闹饥荒,我父母和兄弟姊妹都被饿死了,我一个人逃到了北平,在北平倒是能混些吃喝,没给饿死,后来又给碰到了一个贵人,跟着他一起投了军阀,后来他也死了,我倒是命大,一步一步的混到了这个位置上来。
刀枪无眼,我如果不对别人狠一些,别人便会对我狠一些,周翰初说到,甭管她犯的是不是死罪,但只要留了她一命,她就还有再动手的机会,倒不如一次性把麻烦解决了,省得树敌无数,还要日日担忧别人卷土重来。
这是周翰初的处事准则,佟颂墨无立场对他指手画脚,只是对他如此强硬强势的态度到底有所担忧,所以还是劝道:杀多了人,身上难免沾染血腥,兴许会有报应。
周翰初轻笑一声,说:我连死都不怕,怕什么报应。大不了以后去那十八层地狱,就怕阎罗王都不敢收我。
你这人……佟颂墨和周翰初不一样,他从小天之骄子,从不为吃喝担忧,甚至有余钱可以玩乐,可以留洋,还天赋异禀,几乎是完美的,他理解不了周翰初的为人处世准则,但有一点他清楚,别人活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活的,他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佟颂墨没再继续劝下去,而是道,你最好是不怕死。
死有什么好怕的?周翰初淡淡道,只看是否死得其所。为国捐躯,死也值。若是遭了这些小人的道,便是死得不值。
佟颂墨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满脑子只挂着权势。
周翰初深深地看了一眼佟颂墨,沉默一瞬后才道:你留洋学成归国,是为师夷长技以制夷,是为救国。我手握军权,是为战火来时有人可冲在前线,也为救国,你怎会觉得我满脑子只挂着权势?
别的不提,单周翰初说的这几句话,甭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佟颂墨都觉得这人还不算完全被军阀的权欲蒙蔽了思想,冲昏了头脑。
况且,佟颂墨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
没有缘由,只是一种直觉。
你呢?还未告诉我为何要修习五官科,周翰初问他,外科救人,恐更有用处。
医术无高低之分,佟颂墨道,我眼下虽然是眼科专科医馆,可以后还是想把医馆做大,到时候就是一个全科医院。只是以我一人精力,眼下实在不够……更何况,我还想通过金篦术让世人知晓中医亦有外科,将中医发扬光大。若是能结合集中西医二家所长,治病救人,自是更好。
修习五官科……佟颂墨垂下眼,轻叹一声,不过是为己。
为己?
我双眼异于常人,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被当作妖异之怪,只因我是佟颂墨,他们才当做是天纵英才之殊,我想知道,我这双眼为蓝到底是何故。
周翰初看着他那双眼——冰冷的蓝瞳宛如一潭湖水,叫人望了心底生寒,但也不得不承认,在佟颂墨的这张脸上,却是相得益彰,尤为惊艳。
于是他情不自禁:这双眼生在你身上,刚刚好。
佟颂墨垂下眼睑,挡住这双蓝瞳,道:我要走了。
去哪儿?周翰初下意识一惊,站起来。
……自然是要去医馆。佟颂墨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然去哪儿?
周翰初压下心头的慌乱,松了口气:我送你过去。
不必。佟颂墨摇头,你先把薛子凝的事情处理好,我总觉得柳家会找你麻烦。
柳家……周翰初冷笑一声,恐怕就是他们也不晓得,这位薛小姐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佟颂墨刚刚就已经想通了事情症结,只是仍有些不明白的,不过他也不打算问周翰初了,因为知道周翰初不会据实已告。他只当做没听到,转身就出了周翰初的卧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