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公平的情况第五次发生的时候,池雪焰眼疾手快地拿走了贺桥手中可以即食的栗子仁,一口吃掉,再把自己手里不懂事的栗子仁塞给他。
他干脆地宣布比赛结果:我赢了。
贺桥猝不及防,先是有些错愕地看着他,随即眸中很快蓄满笑意,配合道:嗯,我输了。
被塞进他手心的那颗栗子仁,有很温暖的热度。
只是发生得太快,好像记不清那抹交换栗子的体温。
池雪焰吃够了,将盛有糖炒栗子的纸袋推到贺桥的桌子上,心情很好地摘下帽子,又脱掉外套当枕头,准备开始午休。
今天讲课的赵老师像当年一样,拥有一种仿佛能净化心灵的舒缓语调。
没过多久,池雪焰就睡着了。
甜食带来昏沉的美梦。
他梦见已过去的青春。
醒来时,又目睹正流逝的岁月。
午后的教室里满是暖洋洋的困倦,有真心实意想听课的学生打开了一点窗,冬日凛冽的风便从外面灌进来。
池雪焰睡醒后看见的第一样风景,是课桌边角上垫着纸巾的栗子仁。
很多粒剥得干干净净的淡黄栗子仁。
他同时感受到肩上轻轻降落的分量。
贺桥正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他看见在肩膀处徘徊的深咖衣领,还有带来衣领的指尖。
像个未完成的拥抱。
不用给我盖衣服,我醒了。池雪焰说,你不困吗?
贺桥显然没有睡觉。
不仅剥了很多糖炒栗子,他桌面上的笔记本里,甚至还写了不少字。
是赵老师课上讲的内容。
池雪焰的困倦立刻被惊讶驱走了不少,反射般问他:你能听懂吗?
贺桥诚实地答道:不能。
那你还做笔记?
提前预习。他说,或许明年的年度报告,会写得更好一点。
池雪焰忍不住笑了:明年也帮我写吗?
嗯,你需要吗?贺桥问。
应该需要,如果还在做牙医的话。
池雪焰语气感慨地评价道:你真的很喜欢研究这种古板的东西,从新闻到报告。
比我中学时的同桌更有钻研精神,他每次帮我写的文章都差不多,经常自己抄自己。
所以老师其实早就发现他上交的活动感想有人代笔,只是一直没有点破,保持着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逢场作戏。
如果贺桥是他当年的同桌,老师估计发现不了。
他肯定会把每篇感想都写得很不一样,像生命中每个不尽相同的日子。
池雪焰这样想着,仿佛仍没有睡够,他依然懒洋洋地趴在大学教室里的课桌上,仰着脸打量身边这个更令他心仪的同桌。
在这个悠长而短暂的瞬间,他的模样看上去既像是如今爱讲故事很会哄人的红发牙医,又像是曾经在舞台上心无旁骛弹着贝斯的黑发大学生,还像是更久以前等待着同桌替自己写完无聊报告的稚气少年。
他只是很平常地笑着,在风中盘旋飞舞的尘埃却如梦似幻,恍然吹散时间的褶皱,岁月因而成了一种灿烂的游戏。
是啊。贺桥久久地注视着他,轻声回答,我很喜欢。
第三十六章
池雪焰觉得, 贺桥在说这句喜欢的时候,眼神格外认真。
好像是真的很喜欢。
所以池雪焰想了想,又扫了一眼他的笔记本, 伸出手指在纸页上轻点:这个写错了,是克拉霉素,不是克林。
容易听错和记混的两种抗生素。
在他指尖触碰过的地方,贺桥很快划掉了错误的字,写上正确的名词。
池雪焰上一次看到贺桥的字, 还是在透过望远镜看见的窗口纸条里。
他的字迹很好看,清隽有力, 仿佛天然适合在雪白的纸页上, 写下最端正规矩的笔记。
池雪焰又莫名其妙地被这种想象取悦了。
待在专心致志的好学生同桌身旁, 他总算放弃了坏学生的懒惰姿势, 笑着坐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