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粉玫瑰的映照下,餐桌上铺开一顿盛满讶然的晚餐。
盛小月是很好哄的,她看见贺桥刚买的与往日审美截然不同的新车,想起昨晚儿子兴冲冲出门的模样,还有今夜突发奇想带回来的玫瑰花,几乎瞬间就相信了这份如潮涌至的爱情。
她不反对这段突然缔结的婚姻,甚至颇为支持此刻正坠入爱河的儿子——只要贺桥觉得幸福就好。
盛小月唯二埋怨的,是贺桥怎么不说一声就偷偷拿走了户口本,令她错过了儿子领证这个重要瞬间,还有,今天应该带着池雪焰一起回来的。
难得早早回家吃饭的贺淮礼则不同。
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浓黑的短发中掺着些许银丝,刚视察完一家工厂回来,神情里带着难以掩去的疲惫,但仍认真地听着小儿子讲述这波澜起伏的一日,尤其是与伴侣并肩而坐,看着摄影师按下快门时满溢的雀跃。
贺淮礼听完后一言不发,在贺桥愈发紧张的目光中,才轻轻颔首,示意一家人先吃饭,温和中带着严厉的神态像极了贺霄。
确切地说,是贺霄像他。
贺桥吃了没两口,忍不住道:爸,你不会反对我们俩在一起的吧?
他问得急切,贺淮礼只好放下筷子,斟酌着语气回答小儿子:我不反对。
没等贺桥高兴,又听见父亲继续道:但也不支持。
我认为你们对彼此缺乏了解,应该再多相处一段时间。贺淮礼的声音沉稳,证已经领了,只能先这样,至于婚礼的事,等以后再考虑。
贺桥还想说些什么,一直旁听的贺霄开口了。
先吃饭吧,菜要凉了。贺霄给弟弟夹菜,这件事回头再说。
随即,他转头看向父亲,语带笑意:爸,我见过小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贺淮礼不置可否,听着极有分寸的大儿子转而说起生活琐事,偶尔应上几句。
贺桥匆匆吃完了晚餐,拿上问母亲要的玉,和饭前选好的酒,就急着要出门。
盛小月正在给管家列要买的书单,一半有关婚姻经营之道,另一半则是关于父母如何与成婚的子女相处,见状叫住他:你干嘛去?
贺桥瞥了眼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父亲,轻咳一声:我订了花和戒指,现在要去拿。
盛小月总算反应过来,笑着摆出抱怨的语气:原来送我的花是顺带的。
我错了妈。贺桥边往外走,边哄她,明天专门给你买。
逗你呢,晚上早点回来。盛小月望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又迅速补充道,不回来也行,记得跟家里说一声!
我会回来的。贺桥最后的声音飘来,爸,反正你也藏着不喝,我只拿了一瓶——
贺淮礼无奈地摇摇头,默不作声地翻开报纸下一页。
新婚的年轻人迫不及待地离开家门,脚步里盈满轻飘飘的喜悦。
他的身影被花园里的路灯拉长,在幽暗的夜色中,几乎被渲染成了全然陌生的形状。
贺霄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弟弟的背影。
直到他在走进车库前,回头张望家的方向,然后像往常那样,朝敬重的兄长扬了扬手。
贺霄笑着点头回应。
依然是那个天真简单的弟弟。
火焰红的跑车扬长而去。
贺桥取花,拿戒指,包装礼物,拜访初次见面的长辈。
池雪焰开了一个很好的头,所以他决定将假装相爱的戏码继续下去。
陌生的池家餐厅里,冰镇的绿豆汤泛着绵密沁凉的甜意。
在和贺桥简单地聊了一会儿后,韩阿姨拽走了看起来气势惊人的池叔叔,玲姨收工休息,长辈们默契地将空间留给了他和池雪焰。
刚吃过晚饭的池雪焰思考了几秒钟,邀请他: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贺桥听见自己温和的声音:好。
室外晚风拂面,燥热中夹带着压抑的潮湿,像缄默不言的风暴。
度过漫长的一日,在蝉鸣声声的夜里,贺桥心头终于涌上一丝疲惫。
面对家人时,他伪装成一个全然不同的人。
面对池雪焰时,则要审慎地考虑如何处理与危险反派的关系。
在陌生又复杂的故事中行走,并不是件轻松的事。
他要尽快获得一家之主贺淮礼的支持,举办婚礼,然后顺理成章地从家里搬出去,开始一种相对自由的新生活。
身边的爱人对他的思虑一无所知,只是仰头看着夜空中流光皎洁的月亮。
如水的月色落在他火焰般的发梢。
搞定他们了?池雪焰问。
贺桥知道他在问什么,回答道:我爸还需要时间接受。
所以你哥那里过关了。池雪焰同样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赞许道,厉害。
贺桥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立在浸满了月光的恬然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