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家里就他们两人吃饭,陈最一放学就赶了回来,半天没看到人,天色又越来越晚后,进厨房开始热汤。
他拧小了火势,心里却还是觉得燥热,什么时候回来?
陈初看了眼灯火通明的书店,也没打算多留,合上书页后回答他,马上就回来。又补了句,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呗。
陈最盯着跳动的火苗,缓声道:我等你回家。
随你便。
陈初毫不在意。
杨宇嵊也收拾好背包,看着她,要不你和你哥哥说一下,今晚我请你吃饭。
不用。陈初摆手,我奶奶中午做了可多饭菜,晚上不吃,就是我明天的午饭了。
听出她不是在客套,杨宇嵊便也没勉强,两人走出商场,才发现外面早已是华灯初上,广场舞的音乐声此起彼伏的飘过来,很是热闹。
离了暖气,街上再喧嚷也还是冷,陈初的手全缩进了袖子里,像个小袋鼠似的朝他挥挥手,呼出的热气被路灯照得黄澄澄的,我走啦,你回家注意安全。
她说完就转身朝公交站的方向去,然而没两步,便感到带着温度的风再次凑到身前,杨宇嵊的外套蹭到她的羽绒服,难得的失了分寸,透出几分不动声色的亲昵。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啊。
陈初侧过脸,看他身后,咱俩压根儿不是一个方向。
杨宇嵊却很坚持,说晚上冷,坐公交回去太慢了,然后长手一伸,就招了辆出租车。
公交还要晃荡半个小时,想到回去要看陈最的黑脸,陈初便也没忸怩,行吧,谢谢了。
结果她上车以后,杨宇嵊也顺势坐进来了,语气很是理所当然,说了要送你的。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把两人的脸都熏得有点发红。
陈初靠着车窗,发丝擦磨的瞬间在蒙着雾气玻璃上留下湿痕。
杨宇嵊偶尔看她,更多的时候都在看倒影,看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
出租车师傅从前车镜里看到两人一左一右,比较客气的坐姿,觉得有必要调解下氛围,便开口想要侃两句。
陈初察觉到他的意图后,立刻打了个哈欠,一副疲惫的样子。
她最不喜欢的的就是这些喜欢问家长里短的出租车师傅。
杨宇嵊看她累了,便问师傅还有多远。
绕个弯儿就到了,这条街我老熟悉。
好。
司机没说假话,方向盘一转,乱糟糟的街道和老旧的居民楼便冒了出来。
这地儿不方便停车,我就在这个道口停哦。
老城区的布局比较杂乱,到处都是巷口,纵横交错,红绿灯基本失效,时不时就有自行车摇着铃铛从暗处窜出来,跑车的人脾气躁,于是街上充满了叫骂声。
杨宇嵊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场景,陈初却很从容,站在逼仄的巷子口,行啦,你就送到这儿吧。
巷子里的灯光很暗,一团一团的,还被许多飞蛾扑着,更显黯淡。
我送你到家。
穿堂风很清寒,陈站在风里和他推辞好几句,看着杨宇嵊温和的目光,只能妥协。
虽然没下雨,但路面也是湿漉漉的,有灯照着的地方透出点混沌的亮,同时散发着一股阴冷的腐味。
陈初看他走得亦步亦趋,笑笑,你是第一次来这边吧?
杨宇嵊立刻摇头,不是啊。
否认得太快,有时反而是心虚的表现。
陈初不甚在意的轻笑一声,我从小就住在这里,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逼仄阴潮的街巷,脱口而出的粗俗脏话,精明而聒噪的街坊邻居,以及繁茂得盖住了电线杆,导致夏天总停电的老榕树。
陈最刚住到这里来的时候也不习惯。
她记得他提行李时谨慎的模样,本来不染纤尘的人居然甘愿落入这俗气的境况。
冬夜很清澈,几乎没什么云,陈初抬起头,通过楼宇的空隙看到月亮挂在晾衣架上。
杨宇嵊也停下步子,和她一起看月亮。
陈最站在不远处,只能看见陈初模糊的轮廓,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在这冗长的小巷里看月亮,似乎有种暧昧的诗情画意。
陈初!
他扬高音量,冷清的语气顺着寒风飘到她耳畔。
陈初循着声音,望入他漆黑的眼底。
过来。
不容置喙的口吻,衬着俊气的冷脸,很有威慑力。
杨宇嵊也看着他,再度感受到那种隐而不发的怒气与侵略感。
街道似乎被延长成了某种空间,他和陈最站在两端,不动声色的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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