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去那些繁复,燕羽衣只在衣襟别了竹叶状的翡翠作装饰。
竹叶末端连着金线缠绕的流苏,层叠着至领口,稍一动作,便闪闪地漾起金光,刻印在他的眼底。
萧骋牵起燕羽衣的手,说:“坐。”
燕羽衣想了想,找了个软枕垫在腰后,就着矮凳坐至萧骋身边。他也受过伤,知道什么状态更舒服,萧骋现在明显动一动还是疼的。
只是他这个人太能忍,并不会表露软弱。
即使他那天带他闯出严府,他的脊梁仍挺得笔直。
“我没有想到严渡会对你下手。”他先启齿道。
“以为他还是你先前所了解的那个人吗?”萧骋把玩着药瓶,忽而笑起来:“方才吓萧稚做什么。”
燕羽衣挑眉:“你听见了?”
“很难听不见。”萧骋表情有点无奈。
他打开瓶塞,放在鼻翼下左右晃动,闻了闻。
“你对他的了解,全凭燕氏家主的角度,他已并非当年的那个人,怎么会按照你的思维方式行事。”
燕羽衣极少与萧骋谈及从前。
他并不知道在自己目光未及之处,兄长究竟做了些什么,只好待人接物说话方式模棱两可,凭着对方的语气揣度态度。
骤然被他知晓,他也不晓得如何面对他。
“我只了解,那年在驿站见过的是你,关在折露集里的是你即可,世上这么多未解之谜,并不需要全部清楚,也可度过余生。”
萧骋仿佛看懂了燕羽衣的沉默,随手拨弄他胸前的碧绿装饰:“我答应你,回大宸。”
“&ash;&ash;可是。”燕羽衣瞳孔微缩,连忙问。
“没有可是,不仅仅是为了你。”萧骋打断燕羽衣,同时勉强向他伸出手,托住他的脸。
男人目光专注深邃,沉声道:“严渡告诉我,若我放弃整个商会,将整个狸州交给他,并且传递洲楚情报,他便会保你一命,但我想……如果我同意,大概再见面后,我们只会再次争吵。”
“你不愿放弃洲楚……但当时我真的想过,为了你能活着,放弃整个洲楚与他交换。等到你真正自由,再帮你将洲楚拿回来。”
“小羽,说实话。”
萧骋面露苦涩,却还是对燕羽衣弯眸笑了下。
燕羽衣心脏瞬间漏跳一拍,忽然紧张地抓住萧骋的手。
“萧骋!”
“整个天下对我而言,其实并非什么必须得到的东西。但若这就是束缚你自由的枷锁,那么便去吧。”
“去做你想做的。”
生在皇家的萧稚被牺牲,落于将军府的明珠也要入皇族,享受万户的将军必须上战场,为朝廷而生的王爷也得有自己的责任。
没有人会在这场灾难中得到幸免。
好在燕羽衣并非大宸的敌人,他们现在有共同的目标。
“春粮的交易我会去谈,但相应的,皇兄索要什么,交换何种地步,我不会插手。”萧骋道:“狸州的商会是母后最后所留,我不能全部给你,小羽,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燕羽衣胸腔钝痛,阵阵涟漪扩散至四肢百骸。
其实萧骋本不必做这么多,他们都是生在政治中的物品,萧骋能够答应他,已经是与各方周旋,再三考量后的结果。
如果他们并非两国,而是一家,选择也不会变得这么艰难。
他必须守护大宸的子民的利益,燕羽衣身为西洲的世家,天然便是与景飏王对立,能走到今天这步,全是萧骋让步。
喉头滚动,燕羽衣眼眶微红,他说不出话,怕开口就哽咽。
肩膀止不住地发颤,只得捧住萧骋伤痕累累结痂的手,闭眼,埋进他的掌心。
半晌,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变得比先前更精神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语调仿佛有种魔力,安抚着燕羽衣震颤的心。
“小羽,这次被他引入陷阱是我故意。”
“不必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