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重。”燕羽衣也点点头,比起那些沙场所受致命,骨折倒还真算是“皮外伤”。
他半张脸暴露在夜色中,唇线很平,神色逐渐阴沉。
“但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是致命伤。”
“家主因此事震怒,处死了所有接手过那件事的人,包括救你回来的家仆。双生的秘密不能被察觉,只能这么做。”
“家主?他是我们的父亲。”燕羽衣蹙眉。
严渡闻言笑起来,他再度扣桌,讥讽道:“若非当年负责往折露集送人的官员胆小,听到有燕氏少主便吓得尿裤子,直接将此事捅至御前,你以为自己能活?”
过程是什么燕羽衣并不在意,甚至可以说那些人如今都死了,再细究只是平添烦恼,但在这之前,他是和严渡同乘马车的。
他问:“那个时候你也昏倒了吗。蒙汗药在车内香薰,还是饮食里。”
严渡冻得鼻尖通红,食指搭在唇旁做了个嘘的动作:“燕氏双生的秘密,始终是隐患,而消解它最好的办法便是令其中一人消失。”
“便是你那好父亲,故意将你遗弃至荒郊折露集车队必经之处。”
“我的弟弟,你还要称他父亲么。”
“他似乎根本没把你当做儿子。”
燕羽衣呼吸骤而停顿半刻,由正襟危坐专为彻底倚着腰后软枕,他腿旁堆着驼绒毯,暖融融的。
“那么兄长也参与其中?负责‘我’的运输环节。”
前边那几句,有很明显的勾动情绪的指向性,这是最寻常的审问的手段,少部分心智没那么坚定的,便会败在这一环节。
感情可以过后波动,现在不行。
“你猜。”
严渡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燕羽衣了然,睨着严渡的态度,不知为何,考虑到那个可能,他竟然有松了口气的庆幸。
“我猜,那个时候你只是装作懵懂,以此来骗过阿爹,并给顺水推舟地当做这是他亲手造孽,而并非是你这个做哥哥的失手杀人。届时陛下怪罪,雷霆之怒也只会降在阿爹身上。”
“被流放的爹,死去的弟弟,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以及能够当做棋子送入皇宫做后妃的妹妹。”
燕羽衣禁不住拍手称赞:“真是赢家。”
话音刚落,严渡却猛地掀翻桌案,眨眼便冲至燕羽衣半寸之内,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完全凌空地提了起来。
“阿爹?那个混球配做人!?你竟然叫他阿爹!!”男人愤怒地甚至连语调都变了。
燕羽衣无辜地耸肩,好笑道:“他自然不配。”
“但我只是现在用来气你而已。”
青年仔细端详他的表情,蓦然得逞似地开心笑起来,看好戏般慵懒道:“哥哥。”
“还真生气了呀。”
第101章
论说反骨,燕羽衣从来不少,只是平日里没有机会表现,被框在少主的架子里拘束着,如今有机会,又懒得去做。
余音未消,眼角飞过一道厉风,擦着他的皮肤而过,像是要将他完全斩断,但又在最后的时刻收了手。
是严渡想要打他。
燕羽衣层层叠叠穿了不少,被这么一折腾,至少披在肩头的大氅滑落,肩膀的重量骤然轻了许多。他微微睁大眼睛,小指勾着袖口一角,诧异道:“被我说中所以恼羞成怒,接下来就该杀人灭口了吧。”
严渡表情狰狞,显然气上头,但理智还在。
几个呼吸间,便已迅速调整好了情绪,缓缓地,近乎于小心翼翼地将燕羽衣又重新放了回去。
双脚与地面之间的触感,着实令人感到安心,燕羽衣稍微梳理了下凌乱的长发,仰起头问严渡:“这么多年,你有很多机会杀我,却偏偏等到现在。严渡,现在你已经杀不了我了,还要再步步紧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