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远超他的预料,灯盏横飞的同时,半秒后抵达的触地感并未抵达,身体反倒意外凌空,摔入更深的黑暗中。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连受伤都一环扣一环。
燕羽衣已经无法用修饰来形容当下,他只觉得自己倒霉,甚至有点想笑。
滞空感足足持续了三四秒,脊背最先遭受重击。
常年习武,燕羽衣的身体远比寻常人更轻盈,下坠的那几秒也已足够调动浑身肌肉,只要不摔到头就&ash;&ash;
嘭!
冰凉擦着耳廓而过,强烈的震荡袭击脑部。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震碎骨骼的痛席卷全身,这次想叫也喊不出口,震得燕羽衣短暂失去意识,待再回过神来,双手却摸到类似于栏杆的东西。
指腹的温热被凉意感染,凭借凹凸不平的细密触感,燕羽衣立即判断出者这应当是生锈了的铁器。而想摸黑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独立行走时,他掌心碰到尖锐一角,鬼使神差地停止了继续判断伤情,反而继续沿着其伸展的方向探去。
两指多宽,排列有序,像是关什么东西的笼子。
倏地,胃里莫名翻涌,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朝着燕羽衣奔涌而来,眼前的漆黑骤而洇起涟漪。
“来人!先把他关进笼子里!”
那道陌生的声音再度溯回,燕羽衣弓着腰,终于干呕了出来。
铁笼,笼子,关什么东西,这些关野兽的东西,曾经都是用来关人的吗?
他的指甲几乎嵌进铁锈之中,意志的作用微乎其微,而记忆是镌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
“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
稚子音调清脆,听着却格外蹩脚,像是在装作沉稳的大人。
燕羽衣脊背倚着铁笼渐渐滑落,失力地双臂环抱,将头埋在膝盖与胸腔之间的空隙中,精神强烈的震撼带给他无比巨大的冲击,他始终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即为事实,可如果记忆也能造假,那么……什么才是真的。
抵抗陌生人的那个小孩……
是自己。
他再清楚不过,那是自己的声音。
燕羽衣用力捂住双耳,却毫无任何抵抗的办法,那些陌生的,熟悉的,甚至是由声音过渡至具体画面的回忆,比被蚁群过境啃噬还要排山倒海,天真而残忍地,使用最质朴的方式刺激,撕开最外层的保护,将过往的一角撕裂,暴露最本质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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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的燕羽衣,其实与及冠后的他,并无任何差别。
携带着光环降世,注定是整个西洲的焦点。
他天生就是知道自己的使命,也明白自己非凡的身份。
只是在筋骨还未舒展的幼年,他面对任何外部带来的挫折,只有指示他人替自己行事的能力,真正被捉住的话,并无分毫的反抗之力。
“小羽,我带你去个地方。”
兄长如此对燕羽衣说。
燕羽衣没有问他,目的地是哪,或者我们要做什么。他被兄长牵着走进马车,很快在昏昏欲睡,最终倒在他怀中。
直至被颠簸震醒,有人掐着他的脸,带有腥臭的手用力地在他脖颈乱摸。
没来得及反应,咽喉一痛,燕羽衣听到陌生男人说:“这小子身上竟然还有此等宝物,拿去黑市能卖个好价钱。”
本能告诉燕羽衣,此刻不宜妄动,他坚持等待那些人离开,听四周陷入沉寂后,才再度睁开眼。
室内并无光亮,他摸了摸地面,很潮。西洲常年干旱,并非水乡,这里很大程度是在什么林间,但没有窗户,也有可能是地下。
与关押犯人的牢房极为相似,只是四周密闭,明显是害怕抓捕进来的人趁机逃走。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内,陆续有与自己同龄,或者年纪稍大些的孩子被关进来。
最后一次,看守的人似乎是遗忘了蜡烛,它靠放在墙面与地面相接的缝隙中。而在它燃烧的过程中,逐渐有人醒了过来,并放肆地嚎啕大哭。
情绪很快感染至整个空间,燕羽衣耳朵被震得很疼,锁链紧紧捆住双手,也没办法捂住不停,只好忍受着他们的情绪,踉跄着站起来。蜡烛距离门很远,光去不了,他走到门旁,踮脚用额头摸索锁眼的位置。
“锁在外边,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