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自己当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即便心中再有疑惑与拒绝,但还是傻乎乎地认为,兄长所做,必定对大局有利。
无关其他,只是因为他是兄长而已。
这对燕胜雪来说,固然是个有利无害的选择。毕竟澹台成迢还得倚仗将军府本身,而燕胜雪必然会成为双方联系的纽带,荣辱与共。
有皇室做靠山,澹台皇族将信任给予燕氏,燕氏也必定为洲楚鞠躬尽瘁。
这笔买卖没有任何人会受到伤亡。
可现在看来,这种双赢的局面,其实对谁都不公平。
除了皇室与将军府本身。
燕胜雪失去自由,燕羽衣被永远捆绑进利益集体,展望那些一眼能够望得到底的未来。
燕羽衣看着兄长那双琥珀色眼瞳中倒映着的自己,莫名开口问:“一切还与从前一样,对吗。”
“只要你想。”严渡拂去衣袍沾染的尘埃,起身的同时,仰头去看那雕梁画栋中的琳琅。
很快,他发出一声极其柔和的笑。
面庞的笑意很淡,眼底却极其浓郁,但燕羽衣知道,这是他在生气。
即便是笑着,也并非欢喜,而是在发自内心地愤怒。
燕羽衣轻轻蜷起手指,反而就地坐了回去,他揉了揉酸痛的腿,衣衫间全是被药物浸透的味道。
他也抬起下巴,跟随着严渡的视线,缓缓扫过梁顶的纹路。黑暗斑驳地透过烛光无法企及的缝隙,仔细添补满室寂寥,它们令空气中的寒冷更加凝固,深刻地将冰凉钻进骨缝。
“为什么把虎符还给皇帝。”
寂静中,严渡再度开口问。
燕羽衣舔了下干涸的嘴唇:“这本就是朝廷的东西,按照制定的章程,将军未有领兵之时,需尽快将虎符归还。”
“但从前这东西,一直由将军府保管。”严渡负手来到胞弟面前,俯身靠近,几乎是脸贴脸地,用手拍拍燕羽衣的侧脸。
“难道不好么。”
燕羽衣没有犹豫:“为了西洲,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话音刚落,严渡忽然从怀中摸了什么东西出来,他当着燕羽衣的面,摊开手。
燕羽衣瞳孔骤缩。
这是&ash;&ash;
虎符。
他明明已经将虎符还给陛下,并且计官仪也已经知晓兄长的身份。
虎符究竟是何时回到他手中的。
不,计官仪为人谨慎,断不会将此物交托。按照燕羽衣对他的了解,他其实也并没有极其地信任交托。
毕竟将军府百年,是西洲最典型的世家。
“不是洲楚。”严渡见燕羽衣不说话,似乎从他面部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补充道:“东野侯府的。”
燕羽衣心中波澜回荡,但面颊其实也没有特别大的波动。被兄长看穿心思,或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细微的表情亦可分辨明白。
他面色冷硬,终于撑不起方才站在府门口,面对兄长时的清浅笑意:“很早就想问,兄长与东野陵是什么关系。先前此人对我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奇怪。”
严渡难得被问得停顿,半晌,他霍然将燕羽衣直接提了起来。
手劲很大,拉扯着燕羽衣的肩胛。
被迫站立难以保持平衡,惹得青年险些直接栽倒。
燕氏与东野侯府相互较量,几十年未能分出胜负,双方的后人怎么能成为朋友?
即便是交易,也得百般思忖方才定夺。
而现在,东野陵竟直接将属于西凉的虎符交给将军府。
是兄长开口索要,还是其主动送给。
燕羽衣脑子转得飞快,思绪却逐渐混沌,当他露出刹那流逝的彷徨后,耳旁听到兄长再次笑出声了。
源于胸腔的振动,发自内心地在笑他。
他握住燕羽衣的手腕,粗暴地将燕羽衣拖拽至祖宗牌位前,指着燕氏满门朗声道:“小羽,看看他们。”
“他们之中有几个觉得家主之位是累赘?”
“要想成为掌权者,必定成为将军府的傀儡。但只有成为傀儡,才能主宰整个燕氏。”
“这种悖论延续上百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于挣脱。因为他们懦弱,胆小,被权势侵蚀。包括父亲,你以为那个男人为什么敢让母亲孕育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