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方培瑾,轻描淡写地形容这个女人心狠之外,再无其他。
而严渡能够保持的,燕羽衣却不行。
他再这么失踪下去,第一个乱的便是将军府。
燕留意欲推举新的少主,被燕羽衣强行镇压后始终怀恨在心,只是大家的利益纠缠纷扰,没那么容易对彼此出手而已。
但如果趁燕羽衣离开洲楚之际,从中周转运作,说不定再过几日,遴选而来的少主都该直接住进将军府了。
燕羽衣披头散发地站在距离严渡半米远的位置,莹莹灯光笼罩着他面颊,令白皙之上又拢了层暖意。
他开门见山:“我要回家。”
严渡单手扣住茶碗,将其翻了个个,气势稳稳地沉浸于黑夜中,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沉声拒绝道。
“你回不去。”
第78章
言简意赅,就是字面意思&ash;&ash;
不会放你回去。
伴随着此声的落地,舒缓的气氛立即变得紧绷起来。
多日的和谐令燕羽衣忽略,他和严渡本就身处对立,没什么你与我的交情可讲。
而因为那枚玉戒所发生的和平,恰恰是他与严渡心照不宣所达成的结果。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选择撕开这层覆盖在阴霾之上的画布,那份身处阵营的互斥,便会立即令他们剑拔弩张。
他知道自己的犹豫会逐渐落后于局势,甚至被排除在外,于是抿了抿唇,果断地扬手掀翻桌案。
实木的圆茶与地面接触,顿时发出咚的闷声,迅速埋进雪地里,只露出多半张木质颜色。
燕羽衣深吸口气,凉风灌入胸膛:“老实说,我没有打算真的和你在这耗很久。”
“严大人可以赋闲在家,或者彻底消失在朝堂。在没有真正官职在朝的时候,无人会管你死活,至于前途,那也是官爵加身后,才该考虑的事情。”
“这些日你为我寻了许多药材疗伤,我很感激,日后回到将军府,会悉数将所花费的银钱补上。但若相要些别的。”燕羽衣顿了顿,摇头道,“没有。除了钱财之外,我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给你。”
风吹得燕羽衣眼睛有些疼,他忍不住低头用手揉了揉。
再抬起,严渡还是那副平静而寡淡的态度。他坐在那,施施然地像是在看一出独角戏。
男人长发微卷,半边搭在肩头,另外几缕随风晃动。此间并无月色,但这幅光景偏令人遐想。
倘若真正的月光为他身披绫罗,那该是怎样的霁月清风。
燕羽衣禁不住蜷起手指,将藏在脖颈的发丝勾出来。顶着严渡逐渐散发的威压,他竟长了张嘴,没能继续说出话来。
他好像真的有点害怕此刻的严渡。
无论是挺直的腰脊,还是自然而然,从骨头缝里散发着的骄傲,举手投足礼仪毫无破绽,却偏偏叫人真心实意地对其所做的每个决定而深信不疑。
种种一切,都叫燕羽衣想起那个人。
他说不出口,只能用以“家主”之称的人。
但燕羽衣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有关于兄长,也和自己相连。这也是他在回到明铛后,回到将军府所做的最初的激烈抵抗。
“既然严大人替兄长做事,那么还请你告诉他。”
燕羽衣抬脚走到严渡面前:“祠堂里供奉的祖宗们,已经被我送去祖宅。我将后山的坟地挪平,现在只剩母亲还住在那。不。还有我自己的衣冠冢。”
那是属于身为女孩的燕羽衣的坟地。
连带着燕羽衣数年的自由,多少次的隐忍,全心为兄长而活的勇气。被燕羽衣一道封印在了里面,决意不再重启。
“燕留骗我,他说兄长也死在了将军府,被敌军踩踏得尸身尽毁。只要我听从他的话,成为宗族的傀儡,他便将兄长还给我。”
“但我没有妥协。”
“因为我知道兄长没那么容易死去,即使他死了,我要他的尸体有何用呢,人也再难复生。若被什么人捉住由头,以此来要挟,泄露燕氏百年的秘密。”
“那么我和他,都将会被冠上被诅咒的妖孽而唾骂。”‘
“明明是将军府长盛有衰,在跟着洲楚走下坡路,却偏所有的笔诛口伐系于你我之间。”
燕羽衣没有忘记那个所谓的诅咒。
从他降生的瞬间,悲剧便已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