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未开口说话的东野陵突然咳嗽两声,拨开挡在道中的两人,站到最前面,率先跨过尸体。
燕羽衣抬起眼,正好与侯府长公子四目相对。
东野陵面如脂玉,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奇异的光,掺杂审视以及警告的意味。
“待会把名册带过来。”燕羽衣将帕子还给刑部尚书,手挪到他肩膀处用力拍拍。
通道狭窄,但正好足够两人并肩。陈藏着人为他们带路,灯笼挪到了燕羽衣手里,准确来说是东野陵强行塞到他怀中的。
东野陵:“写有方培谨的名册,偏偏只撕那页。”
“有什么说法吗。”燕羽衣想先听听东野陵的看法。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东野陵反而先问道。
进折露集的名册能有什么好东西,通过年号和名字来看,倒像是什么记录,类似于行事记档
燕羽衣看了眼前头带路的侍卫,抿唇冲东野陵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东野陵仿佛没看懂燕羽衣的动作般,百无聊赖地摆弄腰间佩带,继续道:“可惜陪你来的人并非东野丘。”
“……”燕羽衣竟一时接不住他这类似于牢骚般的抱怨。
东野陵这种人大概睡梦里都是做侯爵。
俗话讲,缺什么补什么。对此,燕羽衣只能劝他:“不如杀了东野丘一了百了。”
东野陵大惊,连忙告罪:“我可没有弑弟的想法,就算有,也未必有那个动手的胆量。”
“若燕将军肯代劳……”他面露笑意充满感激,仿佛燕羽衣已经点头答应般。
东野丘如今境地,反倒是对洲楚最好的保护,至少侯府尚且还在被各方权力争夺。若侯府无法统领西凉兵权,那么权力势必会在诸臣决议下,再度收回分配。
这么大块肥肉,西凉那些将领虎视眈眈,谁不想扑上去分食。
话说回来,这是人家西凉内政,燕羽衣才没兴趣掺和,待他们分出个三六九等再谈判,总比混乱间鱼目混珠好得多。
“难道长公子希望洲楚插手?”
行至走廊尽头,燕羽衣才回问。
折露集近在迟尺,只隔着一扇门,越靠近,声音越大,越清晰,混杂其中的熟悉的音调便越盛。
东野陵上前碰了碰正欲开门的侍卫,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侍卫犹豫片刻,恭敬地从东野陵身侧离开。
“燕羽衣。”
这是东野陵今夜第二次称呼燕羽衣的大名。
男人平视雕花门框,抬手从这头仔细抚摸至那边,看也不看燕羽衣。
“方才那件事,我答应了。”
“一应名册会送到你手上,但如果有我实在拿不到的部分,那也只能证明没有侯爵的地位,西凉的老东西们不会将绝对的密辛交给我,并非我东野陵没有能力。”
“还是那句话,我的要求只有侯爵,我要做东野侯府真正的话事人。”
燕羽衣极少见到目的性如此直接的世家子弟,尽管他明白侯府看似平静,实则内里权柄分布错综复杂,始终想要越过皇室,成为西洲真正的皇帝。
但怎么证明东野陵的野心仅仅只是侯爵呢。
如今的东野丘,已经是对洲楚最有利的情况,既霸占着那个绝对尊贵的位置,又不会说话,任由族人在争斗中摆弄。
他们杀他不得,又要极端地维护,避免真死去,朝廷彻底清算。
“或许我不是你该信任的人。”燕羽衣淡道,“面对敌人的目的性太强,才是为官大忌,你不该这么直白地告诉我。”
东野陵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困惑地蹙蹙眉,而后舒展开来:“或许是因为你和他拥有同张脸。”
“所以我觉得大概可信。”
这话说得奇怪,燕羽衣一时没能理解。
他和兄长样貌相当,偶尔连父母都会认错,东野陵是这十几年内,唯一一个能不凭借任何外物,或者他本人的提醒,准确地辨别出双生之间的差别。
况且在此之前,没有任何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