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衣。”
“和你做朋友,是陛下的嘱托。但我觉得,就算没有陛下交待,你也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燕羽衣蜷起手,露出个颇为凉薄的笑意:“何以见得,高将军既无权,又无势力支撑,为何要与你交往。”
面对显而易见的,尖锐的推拒,高嘉礼耸耸肩,咧嘴露出一排白花花的牙齿,洒脱道。
“一个想要被人记住的人,大概也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我家在边塞做小本生意,卖点物件过活。街坊邻里,包括过往商户,都记得我是高家那个极善于做精巧玩意的东家的儿子。”
被所有人铭记的高嘉礼,去做了被所有人遗忘的卧底。
被所有人遗忘的燕羽衣,却成为无法回到过去的家主。
正如高嘉礼所言,信的末尾,皇帝希望燕羽衣能接受高嘉礼,这是他送给燕羽衣最后的礼物。
小羽,试着去敞开心扉交个朋友,他会记得你,就像你也会记得他。
在来的路上,燕羽衣便警告自己,既登沙场,便该将眼泪与软弱抛弃,就像从前那般征战,没什么可怕的。
深得当朝皇帝信任的臣子,风头正盛无所畏惧,但若皇帝先臣子离开,史书中可没什么臣子寿终正寝的记载。
是否信任高嘉礼,燕羽衣有自己的选择。
良久,他调整好心情,面对等待回应的高嘉礼,声音不轻不重,玩味道:“高将军方才说,自己是‘既善于做精巧玩意的东家的儿子’?”
大抵是方才还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骤然却眸光流转,神采飞扬,吓得高嘉礼下意识抓住座椅扶手。
结巴道:“什,什么?”
第44章
清理战场,整顿军备,战事结束后的诸项事宜,说多不多,说少也折腾得够呛。
西凉伤亡与洲楚对半开,双方均未讨到什么好处,因此,照金关迎来短暂的宁静。
呈报的军情终于清晰明目,整理成册地摆放在燕羽衣案台,徐琥将他那顶营帐让出来给家主住,燕羽衣再三推辞,却之不恭。
清晨,严钦正心怀忐忑地,将昨夜书写完毕的书信交由燕羽衣查看。
燕羽衣面露笑意,夸道:“难怪这些年选你做来往密信周转的差事。”
他将信平展地放在眼前,比对自己的字迹,虽达不到真正的天衣无缝,但乍一看还真是相差无几。
将军府负责信件来往的暗卫,大多都有模仿他人书写的能力。严钦这封,会直接送至萧骋手中。
其中所记,有最近的三餐饮食,也涵盖起居间的日常活动,末尾表达对景飏王的关心,除了并未明确书写感情外,这简直是封不折不扣的“情书”。
唯有情人间互动,才会如此事无巨细。
严钦收到自家主子的命令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要求很简单,写得像家书即可。
可家书这种东西,由人代笔已很诡异,更何况还是给景飏王。
“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燕羽衣见严钦表情欲言又止,此时也有闲情逸致解答疑惑,开口道。
严钦:“景飏王会信吗。”
“信与不信是他的事,写不写却是我的事。”燕羽衣慢条斯理将信整齐折叠,放进信封,烧漆封好,趁漆油未干,碾印燕氏族徽。
即便有亲密接触又如何,该下手的时候,也未见对方有丝毫犹豫。
燕羽衣虽对蛊毒之事未有研究,但这东西自古以来都有易中难解的说法。萧骋狠心,动手控制他,便更有事成之后卸磨杀驴的想法。
装作顺从只是权宜,拉近关系或许能够得到破解之法,若不成……
燕羽衣懒得再思索那么遥远的事,决定将其抛之脑后,遂欣然起身道:“去校场,看看小高将军的东西做得怎么样了。”
校场。
高嘉礼身边围绕十几个工匠穿着的士兵,距离他们十几米远,摆放着数架战用弓弩,个个三四米宽。
“射程多少。”高嘉礼抓了抓头发,语气崩溃道。
工匠们你看我我看你,局面明显胶着,谁都不愿主动当那个最先汇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