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你。”萧骋挑了挑眉,对燕羽衣的回答显然有些不满意。
“有没有人说过,燕大人似乎从来都没有正面回应的习惯。”
燕羽衣不置可否,也学萧骋的语气,道:“于大宸而言,只需等待结果即可,殿下又何必问得仔细呢。”
战场杀伐,刀剑无眼。
即便身旁的男人话未尽,燕羽衣也知道他心中念头。
他还要他活着,要他完好无损地回到明珰城,成为他手中真正的棋子。
青草香混合着浓郁的竹味,卷起一地潮湿,燕羽衣踩着竹梢滚落的碎阳间隙,余光扫过萧骋,发现他也在观察自己,遂不动声色地挪回视线。
每每离开明珰城外出,家主都会赠茶一杯践行,久而久之便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本是温情,但燕羽衣更愿意理解为断头酒。
以茶作酒,喝好上路。
他不知自己此行是否是生命的最终,却也明白,每一次提剑上阵,都得抱着战死沙场,虽死犹未悔的决心。
“是真心的吗。”燕羽衣随口问。
萧骋展开手,镶嵌着黄玛瑙的琉璃瓶,静静躺在掌心。
他说:“如果心脏疼,便服用一粒。”
燕羽衣接过,将琉璃瓶凑在耳边晃了晃,没什么声响,可见药丸塞得满当当的。
“谢了。”
“明日启程?”萧骋又问。
燕羽衣点点头:“城门开了就走。”
“南荣军行装齐备,会直接前往琥珀营所在的照金关。”
“将领是谁,我认识吗。”
这是南荣军自行调派,萧骋也不大清楚,这已并非他所涉及的机密,道:“按照我们所约定的,南荣军遣两队出发,一队应是南荣王南荣遂钰带领,从与大宸接壤的边境打起,一路朝明珰城推进。”
“而将军府则从照金关开始,逐渐往回打,两军在敖城交汇。”
这种打法条件苛刻,却由燕羽衣这边提出。
为的是快准狠,打得西凉措手不及,分散他们的兵力与注意力。
但实行起来难度极大,要求双方严格掌控时间,务必同时取得胜利。
“做得到吗。”萧骋停顿片刻,忽然低声问。
燕羽衣瞥了萧骋一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虽知萧骋不是怀疑自己的能力,但还是莫名被他这幅态度惹得心中不悦。
再出众的将领,手底下也得有鼎力的士兵,南荣军的实力有目共睹,前提是派来的将领,愿意听从燕羽衣的指挥。
燕羽衣抬起一直藏在袖袍间的手,快走几步,而后调转方向,面朝萧骋行礼。
“望君珍重。”
这是计官仪对燕羽衣的告别。
萧骋眸色深沉,望着燕羽衣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由淡然转而凝重,最终像是松了口气般,勾唇笑起来。
“珍重。”
男人仍旧风度翩翩,正似燕羽衣从火光冲天的明珰城中,带领太子逃出来的那夜。
尊贵,矜持,气度不凡。
燕羽衣没见过他狼狈的模样,但他已经目睹过燕羽衣的数度失控。
客栈彻夜未眠。
渔山带领近卫,将前后院团团围住,连半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唯独看到身怀单字“燕”的令牌的人,予以通行。
这些风尘仆仆,面庞陌生,身着深紫劲装的燕氏家臣,在严钦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将行装搬上马车。
他们的都是严钦这半年,从各地寻回的暗卫。
现在人手短缺,便选拔身手矫健的,由暗转明,跟在家主身边办差。
“看来燕家的情况还不算糟。”萧骋旁观全程,提着酒壶来到窗前,另外那只手,指尖夹着两个空酒杯,放在燕羽衣眼前晃了晃,问:“喝吗。”
燕羽衣已换上便于行动的骑装,长发利落地束起,扎成一条马尾。耳饰也都收起来,放回匣子里去,只简单用米粒大小的银质耳钉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