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骋回头道:“坐。”
“……”
怎么坐?铐得这么紧,坐一块吗?燕羽衣回以沉默。
萧骋转而对掌柜笑着问道:“在下初来乍到,不知为何这城中人都往城外跑。”
他指了指远处聚集着的人群,说:“难不成是有什么活动?”
掌柜提着烧开的水涮了涮茶碗,道:“客官应该是大宸那边的人吧。”
“近来西洲不太平,西凉摁着洲楚打,前几日三大城封闭,明珰城炮火连天,听从明珰出来的军爷们说,洲楚的皇帝死了。”
燕羽衣身体一僵。
话及此,掌柜四下张望,低声说:“那燕家的可真是能打,八百人竟然能突围上万大军,硬是将太子送出城外。西凉掘地三尺大半个月,连半个人影都没找到。”
“这不,找不到人就只能先拿俘虏开刀,听说今天在城口处决的是燕家的叫什么,什么余的将军。”
余博,是博叔!燕羽衣心脏漏跳,博叔还活着?!
那夜血流成河,按照西凉人的脾性,应当直接杀了所有燕氏部众,怎么会舍得将人留到现在才处决。
“当&ash;&ash;”
“当&ash;&ash;”
“当&ash;&ash;”
百米外钟楼报时,人群仿佛被什么点燃,嘈杂轰然炸开来。
甲胄兵器碰撞的钢铁厚重徐徐穿越城门,燕羽衣循声望去,猛地从长凳中站起,坐在另一头的萧骋险些失去平衡摔倒。
西凉士兵头戴异兽铁面,青铜色獠牙自咧开的兽嘴处延伸,额前眉心呈尖锐牛角状,这是西凉东野侯府的精兵。
“獠面军!竟然是东野侯府处决燕家。”掌柜拖了个椅子站在上头,踮起脚眺望道。
其余茶客见东野侯府出现,当下连茶也不喝了,也同那掌柜般拖着凳子找了个地围观,像是特地等候此处,专为见此情景而来。
他们低声交谈,评论,兴奋之余甚至做出迫不及待的手势,颧骨逐渐呈现一种兴奋的坨红。
萧骋掀起燕羽衣半边面帘,似笑非笑道:“如何。”
燕羽衣面色铁青,眉心几乎拧断。
每五名獠面军押解一名燕氏部下,燕羽衣叫得出每个人的名字。
他们有些是自小被将军府收养,百般训练脱颖而出的死士,或者通过征兵参军,在某个战役做出过贡献,以傲人功勋成为将军府直系,为家主效力,作皇室锋利的刀。
但现在这些备受敬仰的人,四肢残缺神情落败,双目中的绝望几乎将他们吞噬,镣铐将皮肤割得血肉模糊,死死嵌入骨缝,凛冽的寒风斩断痛觉,坏死的腐肉生满蛆虫。
燕羽衣眼前模糊了一瞬,胸腔沸腾的怒意直击心脏,冰凉的身体逐渐变得滚烫沸腾,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就是萧骋带他来敖城的目的吗?
第11章
为了让他看到族人毫无尊严地被西凉人残忍拖行,在四周全是百姓疯狂的呼喊中走上绞刑架,斩断永不屈服的头颅吗。
为什么。
燕羽衣闭了闭眼,忽地发觉自己似乎不认识这座生活了许多年的敖城。
为何他们在为了洲楚的消弭兴奋,为何他们对在生死无动于衷。
洲楚掌管西洲多年,几代帝王费心经营,减赋税,修律法,通贸经商,为百姓安居乐业鞠躬尽瘁,面对西凉轻蔑民生的激进政策毫不妥协。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正在欢呼拥护的对象是西凉。
并非洲楚!!!
意识之海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崩裂,摧毁燕氏这些年为燕羽衣精心打造的“亭台楼阁”。
獠面军队伍的尽头,身着乌金盔甲的魁梧男人持戟压阵,出场的瞬间声如浪潮,迅速以他为中心往四面八方散去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