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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血污混乱中,缪璃找到了赫萧。
赫萧躺在一堆死人中间,嘴唇已经发青了。
缪璃拼尽全力,把赫萧背了起来。可她刚背上来,柔弱的身子便歪倒下去。她很长时间水米未进,耗尽了力气,身上伤痕累累。
她第二次把赫萧放到背上。两人又跌倒了。赫萧的脑袋差点磕到石头上。
缪璃第三次把赫萧放到自己背上,双臂拼命环住赫萧的腿,躬着腰,慢慢往前走去。
每走一步,身子都像要断裂开,脚底也袭来疼痛。她这才发觉,鞋子早就丢了。她赤足踩过石堆,被尖锐的石子割烂。
缪璃感觉自己走了一辈子,其实只挪动了五六米。她的额头浸满汗珠,大颗大颗地淌下来。
她急促地喘息,耳朵里嗡嗡响着,脑子已经命令脚步停止,但她的心还在推动着。无知无觉迈着步子,双腿打着颤,膝盖上如同两把刀在切割。
她的目的地是坡上的渔村,到了那里,一切都好了。
缪璃大口大口地吐着气,往前挪着步子。
——玫瑰快开了,等到它谢了,你也走了。
但这次不会让赫萧离开。
即使就这样走到地老天荒。
前方出现一个人影。缪璃心里一松,抬起脸,眼睛透过汗水渐渐看清楚了。
她的心,突然被一阵恐惧紧紧地攥住。
来者是屠侍卫。
缪璃想要转过身逃走,脚步踉跄着。
你跑不掉了。屠侍卫快步走来,一把抓起缪璃,然后把赫萧踢到斜坡下。赫萧像一根木头滚下去,脑袋狠狠地撞到石头上,耳朵里再次流出血。
屠侍卫提拎着虚弱无力的缪璃,大步往海边走去。
赫萧醒醒……赫萧救我……缪璃发出悲鸣。
赫萧微微睁着眼睛,望着缪璃远去。他似乎想站起来,却只是动了动手指。他的手指在地上徒劳地划动着,想调动起力量,却无能为力。缪璃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渐渐消失了……
——她满身闪耀着善良的光辉,她的微笑,暖彻人心。她让所到之处都充满阳光。
赫萧闭上了眼睛。
眼角滑落一滴泪。
他也许已经忘了,上一次流泪,还是八十一年前,义父缪济川死的时候。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的眼泪滴落到大地上。
远处,隐约传来鲁丑的呼唤:赫管家——赫管家……
然后一切都沉入了黑暗。
屠侍卫把缪璃抓到了游轮上。他习惯地望一眼罗堪曾经站立的地方,心中涌起一阵悲伤。他跟随桀罗将军上千年,目睹将军的脾气禀性越来越残酷。
将军对他也很冷漠,不过高傲的将军偶尔也会说出:酒要少喝一点,乙醇在体内代谢生成的乙醛,会损伤基因,别的不说,对你胸口上的旧伤,总是无益。
这是几百年来难得听到的暖心之语。
', '>')('可是将军不明白,屠侍卫只想回鲛人岛。
屠侍卫从骨子里就认定,人类社会不是他应该存在的地方,这里没有什么真正属于他。他讨厌这里。但将军执念过深,沉迷于自己的梦想,要把人类世界变成黑鲛人的家园。
——可我只想回鲛人岛。
此刻终于可以完成心愿了。在人类社会这么多年,总得带点什么回去。唯一值得拿走的礼物,也只有缪氏血脉了。
游轮上静悄悄的,外面传来阵阵海涛声,船体不断摇晃着。屠侍卫稳步穿过走廊,手上提拎着缪璃。这个虚弱不堪的女孩像一只垂死的小鸟。
前方拐角处忽然出现一个人。
屠侍卫有些惊讶,仔细一看,紧绷的肩膀放松了,皱眉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慢慢向屠侍卫走来。
屠侍卫叹口气:将军已亡。
来者的脚步突然加快,距离屠侍卫三步距离时,猛地出手。屠侍卫愕然,却已来不及反应,他一只手上还抓着缪璃。
来者没有半点迟疑,一刀刺入屠侍卫的胸口,随即松开刀柄,双手按住屠侍卫的脑袋,以凌厉的手法向后一扭,咔嚓一声,颈椎断裂。
一切发生得太快。屠侍卫的眼睛还睁着,满脸错愕,扑嗵一声栽倒在地。
来者弯下腰,拔掉屠侍卫胸口的刀,扭脸看一眼角落的缪璃。
来者把缪璃拖起来,继续穿过走廊。
在船舷一侧,一艘救生艇等候在那里。
来者把缪璃送到救生艇上,自己也跟着跳上去。
救生艇驶离游轮,渐渐消失在茫茫大海上。
聂深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多远,他只想远离千步沙。
他遍体鳞伤,无知无觉地迈着步子。雨已经停了,远方的海平面上飘浮着朵朵白云,无云处的阳光洒向城市。
聂深想摆脱曾经发生的事,然而那些凌乱的景像,如同破碎的玻璃在阳光下泛起光泽。
他被一种无法挣脱的孤独包围了。
他加快步伐,沿着海岸前行,时而发疯般地狂奔着,时而步履蹒跚。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这两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那么,我要到哪里去?
他没有目标,不知道方向。
睁开眼时,发现旭日东升,才意识到自己在沙滩上睡了一觉。他站起来,脚下一绊,又摔倒了。他攥着满手沙子,仿佛要攥出血。他把沙子扔向大海,沙粒飞舞,在阳光下化作晶莹的流光。
然后他变得平静了,慢慢坐起身,注视着海平面上的云霞。绚丽多姿的霞光在天空燃烧,将黛蓝色的大海染成了浓郁的金色。海浪涌向沙滩,又退回去,反反复复,永不停歇。
聂深再次奔跑起来,身影渐渐远去。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很快便被海浪抹平了。
他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后脖颈上出现了细微的痕迹。
就在这一刻,属于黑鲛人的刺青,开始生长了。
聂深的后脖颈上长出了第一丝鲛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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