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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房内,突然而起的震动伴随着隆隆声,让聂深一惊。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又回到了缪宅——这样剧烈的颤动,在戏楼有过两次;婚礼前后也有。那是符珠哩在发怒。
刑房的顶棚嗡嗡震响,落下碎屑。外面有几个黑鲛人在恐慌中议论着什么。刑房的门半开着,透过空隙,聂深看到他们来回奔跑,寻找问题在哪儿。
刚才罗堪从刑房出去时,随手把那个六角形装置放在桌上。那东西肯定不一般。原先那个气流悬浮装置已经够吓人了,罗堪竟说这个六角形装置更有趣。这东西外观像一块生铁,有着粗砺的颗粒。它摆在桌上,周围的壁灯仍在不停地闪动,使得刑房内忽明忽暗。
聂深摇动胳膊,手腕上套着铁链,把他牢牢锁在刑架上。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至于那个送快递的,难道是孔最来了?孔最追到这里肯定是为了葵叔,可他一个人,居然能与罗堪周旋这么久?
房顶陡然落下碎块,哗啦一声砸在地上。地板摇晃着,墙边的桌子不停地抖动,那个六角形装置随着桌面缓缓下滑。
门外猛地传来撞击声。
嘭!
一个黑鲛人飞身而过,摔到走廊里。
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呼喝声与厮打声。
聂深——有人喊。
我在这!聂深急忙应道。
管他外面是谁,先摆脱罗堪再说。
嘭!嗵嗵!
——退下!罗堪的声音传来。
四五个黑鲛人跑开了。
嗵!
一道影子斜着掠过走廊。聂深透过门的空隙看见了,暗自一惊,那影子很像赫萧——赫萧怎么与孔最一起来的?
房门撞开了。来自地底的强大震动,将刑房的墙壁震出一道裂缝。顶棚落下更多的碎块,壁灯接连爆开,光雾绽放。
孔最身上染血,踉跄着闯进来。
走廊里,罗堪正把赫萧高高举起,狠狠摔在地上。聂深看得清楚,赫萧的身子在地上弹了几下,被罗堪一脚踩住。然后罗堪猛击赫萧的脑袋。
咚!咚!咚!
三拳之后,赫萧满脸是血,仍扭过脸对孔最说:带聂深走……我随后就来。
孔最冲到刑架前,抬手猛摇铁链。
聂深喊道:先救赫萧!
孔最哑声说:我们各有安排。双手用力摇动着刑架,但刑架的根部牢牢焊在地板上。
门外,赫萧抬臂挡住了罗堪的第五拳,却被罗堪顺势一扳,咔啪一声,胳膊折了。赫萧发出一声闷哼。
突然间,整座建筑从下到上摇晃起来。刑房的天花板上裂出无数道缝隙,地板发出嘎吱吱的声音。那个六角形装置从桌上滚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刹那间,聂深只觉得脑袋里刮过了一阵飓风,强烈的耳鸣声令他晕眩。
吱——吱——
刑房墙上残留的四盏壁灯,倏地发出炽光,亮得超乎想像。随即便爆开了,接连爆出四朵红花,灯丝燃烧的样子如同闪电。
孔最不顾一切,捡起地上的六角形装置,对着聂深手腕上的铁链砸了起来。
嘣!嘣!嘣!
砸到第四下的时候,赫萧从外面撞进来,跌落在地。罗堪把赫萧扔到地板上,然后一步跃过赫萧,冲向孔最。
别乱动,蠢材!罗堪竟然发出急躁的吼声,上前抢那个六角形装置。
他的腿却被赫萧一把按住了。罗堪困在原地,猛踢赫萧。
孔最拼尽全力,猛力砸向铁链。咔啦一声,链锁断开了。
但他突然怪叫一声,仿佛被烫了似的,扔了六角形装置。
罗堪踢开赫萧的手,却没再进攻,而是转身往外跑去,似乎在躲避什么。
六角形装置被孔最丢到地上,通体迸射出异样的彩色光斑,感觉像是磁力器。
聂深还有一条手臂锁在刑架上,却见那个装置在地上强力旋转起来。聂深猜测,孔最把磁力器内部的正负极砸穿了。六个角陡然喷发出六道光柱。
', '>')('刑房里瞬间卷过一道波浪状的光芒。那片光直接穿透墙壁,似乎能穿过所有建筑物。
接着,六角形装置喷发的磁力能量,与来自地底的震动能量撞到一处。
以无与伦比的撞动力,掀起海啸般的波动。
聂深仿佛站在飓风边缘,骤然扑涌的巨大力量将他的身子掀起,手腕上的铁链绷直了,刑架扭歪,根部竟扭成了麻花状。
轰隆!!!
天花板、地板、墙壁同时裂开,四面八方涌来的水,以锐不可当的势头冲来。
隆隆隆——
漫卷而过的大水,将赫萧与孔最冲起来。孔最没有抓住东西,迅速卷了过去。赫萧竟用那条折断的手臂扒住了刑架,断骨处的疼痛使他嘴唇发白,手臂微微颤抖,但他忍痛将手指死死扒着刑架。刑架在水中摇晃震颤,发出喀吱吱的声音。
赫萧的另一只手上捏着一把钥匙。
聂深愕然,瞥了一眼刚刚被水冲走的桌子,明白了,赫萧在遭受重创时,竟能发现抽屉里掉出的钥匙。
赫萧打开聂深手臂上的铁链,他自己那条折断的手臂无法支撑,松开了刑架。聂深急忙抓住他。
两人同时脱离刑架,被大水冲走了。
缪璃在哪里?赫萧吐出一口血,冷冷地问。
我带你去见她。聂深说。
赫萧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聂深这么顺利的回答。
聂深嗓音沉稳:我们都在等你,还有鲁丑和葵叔……
你是说欧阳红葵?
聂深点点头。
赫萧说:很好,我可以给孔最交代了。
聂深望着赫萧,感觉他说话的神态愈加陌生。赫萧,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
赫萧嘴角滴着血,冷然道:你是少尊主。尊主等不及要见到你。
聂深眼里的痛苦更浓了。
两人被水卷过走廊。接下来看到的一幕,令聂深目瞪口呆。
大水将二人冲到了水磨坊牢狱。原本有序排列、精密运转的建筑结构,此时仿佛能量失衡,在扭曲的能量场中变得混乱不堪。
数百个囚桶交相碰撞,空中的一条条引水道全部错裂,广阔的穹顶上,那个巨大的磨盘发出异样的轰鸣,边缘冒着青烟,与之连接的磨轴七零八落。损毁的中枢机关已经失控,囚桶互相碰撞着从空中跌落、翻滚,那些鲛人囚犯死伤一片,现场鬼哭狼嚎。
原本作为唯一动力的水,此时变成了杀人凶器。
聂深眼睁睁看到几十个黑鲛人被水柱贯穿了身体,鲜血混合着清水四处蔓延,地上一片狼藉惨不忍睹。被击穿的黑鲛人还在挣扎试图逃跑,但一站起来,又被水柱击穿。
那三个看守也无一幸免,曾经趴在桶沿对聂深说话的看守,身上至少击穿了二十几个水柱。
一个黑鲛女子临死前呼唤:尊主,赐我安息!
头顶突然传来嗡地一声巨响。聂深顾不得抬头,先把赫萧推开。那个巨大的磨盘挟着风势从空中坠落,狠狠砸到地上。聂深与赫萧分开两边,再迟几秒钟,必然砸成肉饼。
聂深这才看到,磨盘竟是石质的,如此巨型物悬在穹顶,实在匪夷所思。
磨盘坠地碎成了七八块,石屑飞舞,尘烟弥漫。很快,一股更大的流水冲击而来,将聂深与赫萧各自卷起,冲出了犹如修罗场的水磨坊牢狱。
聂深忽然发现赫萧的动作越来越小,随潮水起伏的样子像根木头。他明白了,赫萧遭受了重创,又被大水冲击,已经没有力气了。
赫萧——聂深试图上前抓住赫萧。
但赫萧被激流冲过了走廊。
远处,孔最已经冲到了市政的排水设施内,正在拼命寻找抓取物。
聂深的身子盘旋,被流水卷走。放眼四望,有七八个黑鲛人纵身追来,他们在水中如鲨鱼一般,速度越来越快。
聂深借着水势拼命往前游。童年时对水的恐惧,如今已减轻许多,这还是拜符珠哩所赐,在缪宅时试图用恐惧打败他,而他终究战胜了阴影。不过,与黑鲛人比起来,聂深还是落了下风。眼看那几道黑影越来越近,聂深吸一口气,奋力往前一跃,冲过一扇门,然后逆着汹涌的水流,拼命关门。
眼看黑鲛人已经到了面前,聂深勉强合上门板。黑鲛人猛地往上一撞,门开了,聂深看到那个长柄榔头从门口卷进来,急忙伸手一捞,同时将身子猛地往门上一靠,挤住了门板。门的另一边,三个黑鲛人一起冲来,就在他们撞上门板的刹那间,聂深把榔头挂在门闩上——
咣当一声,门板撞得拱起,又恢复原位。
伴随着咣当咣当的撞击声,聂深扭过头,在水中追赶赫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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