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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坡顶上,树木掩映之处,有一个人悄悄注视着铁塔周围发生的一切。
战局异常的变化,令他感到好奇。原本占尽优势的聂深之流,突然转换思路,又把赫萧往外送。从铁塔那边传来的呼唤与哭喊,断断续续的,此人都听在耳中。
这时候的聂深正在对鲁丑大喊:恶徒一个不留!
好哩!鲁丑早就等不及了,他只是惊异于这几个货色怎么也捶不死。
聂深和欧阳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赫萧就往外冲。
鲁丑则围着四个恶徒,把他们圈在铁塔范围内。
缪璃跟着聂深往前跑。赫萧奋力挣扎,但动作忽大忽小,显示脑部正在混乱处理繁杂的信息。
眼看赫萧被抬到了铁塔边缘,四恶徒也往外冲,但很快又乱起来。鲁丑发现,根本不必阻拦,恶徒们已经失去方向感,像没头苍蝇似的,在电网下转着圈子,跌跌撞撞,不时互相厮打。
鲁丑累了半天,蹲在铁塔旁踹着气。
林娴已经开始吐白沫了。
夜幕缓缓降临,市区灯火通明,跨海大桥上亮起了璀璨的灯光。繁荣的城市夜生活展开,更大的用电高峰期降临了。
林娴栽倒在地,发出一声怨毒的尖叫声,听得鲁丑汗毛倒竖。
姚秀凌则像一只母蝎子,满地乱爬,速度越来越快,四肢扭缠,似乎在地上画着什么,扭曲的眼睛里射出可怖的光泽。郑锐和柴兴正在纠缠,柴兴丢了羊骨棒,被郑锐胡乱打着,渐渐瘫软在地。
聂深和欧阳已经把赫萧带出了二十米外。
聂深一边跑,一边示意缪璃随时注意赫萧的动向,因为赫萧一旦摆脱电磁波干扰,他又会回到黑执事的身份,一样会向缪璃出手。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一阵隆隆的声音。天空中的积雨云是带电云层,铁塔顶部的避雷线,会把大量电荷,顺着铁塔导下,及时泄入大地。
快!聂深抬头看一眼天空,脚下愈加急促。
缪璃上前帮忙,托着赫萧的胳膊。
欧阳紧赶慢赶,已经可以听到铁塔顶部发出的咝咝声。
聂深没忘了冲鲁丑喊:撤!
趁着雷电出现前,所有人都要尽快转移到空旷地带。
鲁丑发出嗨呦一声,撒腿跑过来。他耳旁生风,冲到聂深旁边,一把接过赫萧,习惯而熟练地背在身上。
突然隆隆一声雷响。
鲁丑刚甩开大步,只听咔啦一声,一座铁塔遭到了雷击。
聂深扭头一看,黑色的雨云下,闪电耀眼的光芒劈下,肉眼几乎能看到一道锐利的电光,瞬息之间便通过了塔身,直击大地。
嗡——
吱啦吱啦——
每一座铁塔似乎都在震动。
大地在震动。
与此同时,赫萧猛地抓住了鲁丑的脖子。
哎,赫管……
鲁丑没来得及说完,赫萧便扭着鲁丑的脖子往后扳过来。
幸好鲁丑脖子够粗,加之赫萧的角度也不对,扳了几下没扳动。聂深看情况不妙,急忙给欧阳使个眼色,二人一左一右抓住赫萧。但赫萧突然展开双臂,同时将二人击倒,自己也从鲁丑背上滚落。
赫萧迅速跃起。
随着第二道闪电劈下,铁塔嗡嗡震颤着。赫萧突然变得暴躁不安。
赫萧!缪璃喊道。
聂深抓住缪璃的胳膊。你快走!
赫萧——缪璃伸出手,却触不到赫萧。
赫萧竟转身朝铁塔内跑去,似乎受到了指令,回去救恶徒。
聂深对欧阳说:你和鲁丑带缪璃走。
你呢?欧阳急问。
我去找赫萧。聂深说着,头也不回地追上去。
欧阳忙对鲁丑说:保护好缪璃。
鲁丑用力点头,然后抓住缪璃的胳膊,双肩一耸,把缪璃放到自己背上,撒腿往空旷地带跑去,不管缪璃怎么呼喊。
这边欧阳追上了聂深,厉声说:你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赫萧危险!
没人能抗衡大自然,你去了一样送死。
漆黑的天空中乌云翻涌,雨却迟迟不下,只有雷电的威力遍及四方。
', '>')('草地上传来姚秀凌的高亢叫声,听来竟像一种诡异的笑。
伴随着笑声,一道闪电劈下,借着明亮的闪烁,聂深看到林娴、柴兴、郑锐三人,竟然各自紧挨着一座铁塔,一动不动,仿佛被雷电焊死在塔身上。
只有姚秀凌活着,跌跌撞撞冲出了铁塔包围,口中叫着:尊主,救命!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又一道闪电亮起,聂深找到赫萧的身影。赫萧围着铁塔跑了半圈,然后掉转方向,朝海边跑去。
聂深追了七八分钟,赫萧已经隐没在黑暗中,追不上了。
聂深一阵虚脱,停下来喘息着。
回去吧。欧阳叹口气。
聂深望着赫萧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一阵悲凉。
头顶上的雷声绵绵不尽,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赫萧感觉有个东西在戳自己。
睁开眼睛,天光大亮,他发现自己躺在海边一块礁石后面。周围遍布礁石,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昏倒之前跑到这里,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此时在茫然而模糊的意识中,首先感觉到的,是孤独。
有一种被抛弃在陌生领地的落寞。空荡荡的失落。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孤独失落感呢?
好像丢失了什么东西……丢失了自己……就像风中消失的一条手帕。
但手帕还在……
赫萧的脑海中,突然涌现一些凌乱的影像残片,碎片忽远忽近,缠绕在剧烈的电闪雷鸣中……昨晚在输电铁塔下的战斗,似乎带来了某种变化……
一只螃蟹急急地从他手边跑开,朝着海水涌动的白色泡沫冲进去。
然而刚才戳他的不是蟹钳,而是一根小木棍。
赫萧终于彻底清醒了。
拿着小木棍的,是一个眼睛小小的、身子瘦不拉叽的青年,穿着一件橙色工作服,戴着棒球帽,衣服和帽子都有些大。随身拿着一个快递纸箱。
赫萧,你好,我是孔最。
赫萧漠然看着他。
昨天的事,我都看见了,挺好玩的。孔最把小木棍插在面前的沙滩上,仿佛给赫萧上了一炷香。
赫萧试了试胳膊腿,一时还站不起来。只能听这小子絮叨了。
如果没猜错,你是黑鲛人的手下。你要对付的,是那个叫聂深的家伙。你领着的那几个人,被称作恶徒……看来你真不是一般人。孔最蹲在赫萧对面,与他保持三步距离,认真地说着。
你是干什么的?赫萧问。
信使家族的猿手。孔最淡淡地说,我们从来不管雇主是谁,更不去评判别人。黑鲛人、诛鲛士、人类,任何一方都能与我们合作。
赫萧静静看着他,眼神间产生了一丝波动。
现在我想跟你合作。孔最的目光变得执着,欧阳红葵必须死于我手,可我每次行动时,聂深总在现场捣乱。所以——
所以我对付聂深,你处理欧阳红葵?赫萧语气平淡。
不是处理,是处决。孔最说,背叛者要接受公正的惩罚。
我对你的事情没兴趣。
是啊,所以各干各的,但要协作。孔最说,至少,我不会让你落入昨天那样的陷阱。
赫萧投来冷冷一瞥。
孔最似有所悟:哦,看来你在进入铁塔区域前,知道是个陷阱,但你不得不冒险。孔最点点头,说,那你更需要我这样一个普通人类,可以帮你止损。
静默良久,赫萧淡漠地问:我怎么相信你?
孔最认真地说:你刚才能活着睁开眼睛,足够证明我不是你的坏人。
赫萧摇摇头。这时候他感觉自己可以活动了,便慢慢起身。
孔最只是看着他。
赫萧扶着礁石,艰难地站起来,往市区方向走去。
孔最在身后说:每个人都该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行使自己的本分。
赫萧的脚步未停,踉跄着,然后逐渐平稳。
你可以请示你背后的黑鲛人尊主,他会告诉你,当年欧阳红葵就是为了聂深,背叛了信使家族,起因便是黑鲛人的请柬。孔最说,所以咱们是一路的。
赫萧已经走上了斜坡。
明天这个时间,我还来这里,等你半个钟头。
孔最说完后,把快递包裹夹在胳膊下,头也不回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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