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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深的话把缪璃吓住了,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在这里?你一个人?缪璃颤声低语。
我这个小怪物,守着那个大怪物。聂深露出一贯熟悉的嘲弄笑容,再用石头造出五十二个小混蛋,我们就凑成一副扑克牌了。
面对这个命运开的玩笑,却没人笑得出来。
聂深,你别这样说。缪璃语气悲伤,在这里的生活,非常非常痛苦。
我在外边没什么牵挂……
赫萧一摆手:今天若不阻止符珠哩,到哪里都逃不过去!
聂深摇摇头:能制造时空缝隙、改造基因链、用空气给汽车当燃料的生物,我们拿什么跟他打?聂深扭脸瞥了远处的怪物一眼,他看着我们,就像看着婴儿。
我曾试着认命。赫萧抬头看着天空,沉重的乌云里没有一丝亮光。生命不过是命运的交织点,谁也无法主导自己的命运。但你入宅以后,发生的这些事,让我开始觉得……
没时间了,你们先离开。到了外世界,起码能呼吸一口自由空气。反正都是活腻了的人,追杀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聂深一笑,对了,想办法找到邮差,他一定会帮你们。
赫萧把目光移开了,谁都没用,符珠哩不会给我们选择的余地。
缪璃忽然说:赫萧,你和鲁丑可以走。
什么?赫萧注视着缪璃。
怪物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他本来想杀死你和鲁丑,无非是想好好办一场婚礼。现在我和聂深如他所愿,他就没有任何理由杀你们了。
不!赫萧语气果断。
聂深催促道:别争论了,到了今晚十二点,时空轨道就会关闭,下一次打开——如果还有下一次,又是二十七年之后了!
你告诉我,赫萧盯着聂深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办法,想独自对付鲛人?
聂深忽然转过脸,望向六恶徒。
就在他们紧急磋商的时候,那六个家伙正在悄悄变换位置。
林娴站在一个台阶上,叶彩兰跟着她站在台阶右侧。其他恶徒散开在数米之外,都低着头,闭着眼睛,身子微微摇晃着。
聂深猛地一推赫萧:快走!
赫萧没防备,一个趔趄撞到鲁丑身上。鲁丑连忙扶住赫萧。
与此同时,脚下的地面陡然裂开一个缺口。聂深已经来不及躲开,眼看缪璃往下陷落,他拼命抓住了缪璃的手。赫萧在另一边也来扶缪璃,身子前倾,跌进了缺口。鲁丑跟着掉了下去。
聂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急速坠落。意识中只过了几秒钟,他便摔到了坚实的地面上。缪璃摔在他身上。二人双双滚了一圈。
聂深扶着缪璃爬起来,四处张望,周围笼罩着一团黯青色的光线。
赫萧?缪璃呼唤。
远处传来回音:赫萧——赫萧赫萧……
聂深走近石壁,稍作判断,说道:是三破口。
缪璃惊疑中打量四周,我们跌进了地下室?
岔口的三条路没错,不过形态发生了扭曲。聂深记得,原本是右侧那条路通向石门,现在那条路仍然向前延伸至黑暗,但在抵达黑暗的边缘地带,已经变成了环形。
迷宫道。聂深低喃,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先找到赫萧和鲁丑。
怎么走?缪璃焦急地问。
聂深拉着缪璃,继续沿右侧那条路往前,看看它变成环形后通向哪里。
一阵怪风吹来,四周尘雾弥漫,脚下的路变得颠簸起来。
聂深……缪璃……远处似乎有人呼唤。
是赫萧吗?缪璃侧耳倾听。
不确定。聂深仔细辨别。
呼唤声又消失了。
两人迎头走向那团雾。雾是从更深的地底冒出的湿气。
那种闷雷般的隆隆声又响了起来,聂深已经习惯了。
两人即将踏入黑暗时,缪璃说:所有的迷宫道,都有盲区。一旦进入神秘盲区,后果不堪设想。
聂深点点头。
他现在只能选择相信手腕上的鱼尾罗盘,它就是指路明灯。
所谓神秘盲区,如两对冲星主宰,在地形上构成了同度双冲夹角,其强大的限制力作用在道路上。在行进中,提前辨别出自己即将踏入哪条道至关重要。如果人都进去了,才发现是入了禁区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根本就无从应对。神秘盲区就是鱼尾灯照不到的地方,罗盘在那里毫无作用。
聂深听见一阵声音……
他侧耳细听,确实有怪声传来,但究竟是来自地底,还是来自黑暗的远处,这一点很难判定。
突然,他看见斜对面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怪声也越来越大了。
聂深急忙拉住缪璃,让她伏低身子。缪璃跟他一起藏在石壁的夹缝处。
那团东西飘飘忽忽,逐渐靠近。聂深定睛一看,暗自抽了口凉气。
那团东西是由一群人聚在一起形成的。他们是飘过来的,能看到整个身子,但分不出男女性别,也看不出年龄差异,每个人都是模模糊糊的,像一团星云拢在一处。
更古怪的是,这群人还拖着一根槐木桩。槐木桩很长很长,长得超出想象,一眼望不到尽头。但走近了,又会发现槐木桩很短,短得像一口棺材。
聂深还发现,这群人其实根本不需要槐木桩,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随意穿行。
槐木桩的作用,只是为了让他们聚拢在一起。他们拖着槐木桩,就像一群蚂蚁拖着一根骨头。眼看那群人飘到了眼前,又如一团黑雾般涌过去,黑雾中间的白色槐木桩若隐若现。
聂深不知这群人是什么来头,更不知他们是善是恶,但从外观推断,不像是带着恶念的,那团模糊人形聚拢在一起,没有让人心惊肉跳的危机感,而像是一片随风飘过的云。
嘻嘻,那个人能听见我们的声音。人群中忽然飘来一个细小的声音。
', '>')('不可能吧,一百万人里面,才会有那么一个能听见的。另一个声音说。
他就是那百万分之一呀。另一个声音说道。
他们的议论声都不大,像是一阵风里卷过的一点点杂音,聂深却字字听在耳中。他也感到奇怪。也许是因为眼前这群人的声音很特别,而那特别的音域,偏偏被他的耳朵捕捉到了。
那群人越飘越远,雾气渐渐融入黑暗中。
又有一丝声音远远飘来:……你说他俩傻乎乎站在那儿干什么?
人家约会呢……
偷情不该选在这种地方,一会儿刮风起了尘浪……
那不是更……浪……
……风大吹掉了裤子……
聂深这个郁闷啊,这都是什么货色啊!
猛然想起身边的缪璃,赶紧扭脸去看,缪璃显得很紧张。
缪璃……你……也听见了?聂深小心翼翼地问。
听见什么?缪璃反问。
那个……刚才过去的一群人。
嗯,我看到了,可我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哦。
你能听见?缪璃打量聂深,也不奇怪啊。一副看穿了一切的样子。
聂深苦笑。他是鲛人符珠哩的儿子,在缪璃心目中早就是事实了。
走吧。缪璃催促着,急于解救赫萧。
继续往前走,缪璃随口问:刚才过去的那片人影,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应该是从某处的工地上来的,或者正赶往某处的工地。聂深说。
聂深的注意力又被腕上的手表吸引了。前方转个弯以后,他们进入一个中等迷度的通道,形状像一只鹅,有宽阔的路面——肚腹,也有细长曲折的路径——脖颈。
两人正在穿行的这片空间,是鹅道的肚腹位置,看起来很平整。
随后来到脖颈位置。聂深小心地拉着缪璃。在这里行走,掌握转弯的技巧和身体的平衡很重要。
鹅道的脖颈位置像一条弯曲的山路,两旁漆黑一团,微弱的光芒中,感觉像在悬崖上走钢丝,稍有偏移,就会撞入黑暗里,或者卡在窄细的通道中间,越挣扎卡得越紧,直至动弹不得。
迷失者大多毁在鹅道,就是因为在平整的肚腹位置走得太快,想要赶紧跑过去,不留神冲到脖颈的入口位置,由于来不及转弯,一头撞进黑暗。因此可以说,鹅道的欺骗性很大。
聂深一边走,一边看鱼尾罗盘。他发现罗盘似乎受到什么感应,正在微微颤动着,罗盘上的低一级刻度盘闪烁着点点幽光。
聂深突然挡住缪璃。脚下还有一段弯曲的路径没有走完,聂深示意缪璃蹲下。
由于通道狭窄,他俩一前一后蹲着。四周安静极了,二人在巨大黑暗的包围下就像两只蚂蚁。
极目尽处又出现了一团雾,但这次浮起的却是一大片雪尘。尘烟呈扇形展开,黑暗中涌动的物体仿佛与云影叠在一处。
一行骑兵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纯黑的马,大约五六十匹战马裹着铁甲,马颈上缀满铁叶,与黑衣骑手融为一体。
战马犹如从虚空的秘门中鱼贯而出。骑士戴着黑黢黢的铁盔,一手提着缰绳,另一手举着明亮的护刀,宛若数十道白色火炬。
马蹄飞速踏过,激起的雪尘越来越密。然而整个马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转瞬间,数十匹战马到了眼前,未作停顿,径直奔了过去。这次发出了撼人心魄的蹄声。
聂深忍不住抬头望去。
飞驰而过的铁面甲士把他吓了一跳。每个士兵脸上都戴着黑色面具,只在眼睛位置留有两个锐利的黑洞,其它部位皆布满虎纹,与周身的铁甲连成一体。
聂深被震憾得说不出话,兀自望着远去的队列。
他正要起身,缪璃转脸拉住他的胳膊,他赶紧又蹲下来。
刚才过去的只是前哨而已。
随后的数百名骑兵从黑暗中席卷而来。
犹如一团黑白相间的火焰。领头的旗手举着一杆大纛,旗顶飘扬着雉羽,隐约看到上面的字纹:秦。
数百名骑兵犹如仪仗队一般,旌旗招展,白纛飞扬,簇拥着一辆辆车辇远去,数百个车厢全是黑色的。
车厢里隐约传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号声……
车厢底座渗出水珠……
马队如同风卷残云般掠过……
聂深吐出一口气,慢慢站直身子,望着马队离去的方向。
我知道了,聂深喃喃低语,车厢里装着的,是鲛人,被押送到骊山陵墓,做成了人茧。
缪璃愕然地捂着嘴:秦朝的事情,我们怎么能看到呢?
给缪璃解释这个问题有点复杂,聂深说:时空碎片的漂移吧,过去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消失,只是我们平时看不见。
你的意思是……你说的‘时空’,那东西能记住一切?缪璃问。
嗯,至少符珠哩记得很清楚。聂深说。
他是因为——
仇恨。聂深望着前方,他要把仇恨传递到我心里。
一点一点在心灵深处渗透,产生影响,从而引导一个人的意志——自从聂深入宅后,符珠哩就在这样做着。自从鳞片受损后,符珠哩只能采取诱导的方式。
这时候,聂深和缪璃已经出了迷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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