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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聂深的宿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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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萧,有时候我真是有点恨你,你为什么……镜中的女子,眼神充满依恋与怨恨交织。

恍惚间,赫萧的身影淡淡浮现于镜中,却低头不语。

(1)

赫萧一只手拖着聂深的胳膊,如同拖着一具尸体,一路拖回到主楼的侧门。他看也不看聂深,抬起手,从柱子旁边的黑暗中拉出一根绳子,拽了两下。

不一会儿,胡丙和老昆匆匆赶来。二人看到地上昏迷的聂深,一句话没有问,马上抬起聂深。

赫萧兀自向前走去。胡丙抬着聂深的胳膊,老昆托住双腿,一起出了主楼,沿着石径往院子西南角走去。

一直躲在背风处的郑锐和叶彩兰,突然看见雾中的人影,吓了一跳。

叶彩兰瞪眼仔细望着:好像是……抬着聂深。

雾中的人影渐行渐远。

郑锐准备去探个究竟,叶彩兰却害怕,二人一纠缠,浓雾已将视野完全遮蔽,那几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赫萧径直走到汽车房外面,停下脚步。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榕树,如今早已枯萎。曾几何时,郭保总是将汽车刷洗得洁净明亮,停在榕树旁,随时听候缪济川的差遣。

赫萧打开汽车房。那辆黑色福特老爷车,是缪济川在民国十九年购买的,四缸机器,纯机械手动开棚,经典的双边备胎,车头大雁翱翔的立标仍洁净如新,车内的沙发座椅也没有一丝褶皱。

赫萧绕过汽车,打开后面的司机房,示意他们将聂深抬进去。

把聂深扔到地板上,胡丙和老昆便默默地离开了。

赫萧伫立在聂深身旁,冷眼扫视着,踢了两脚。

聂深悠悠醒来,睁开迷蒙的双眼,艰难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逐渐适应这个新环境。

赫萧双臂抱胸,俯视着聂深。

赫萧说:仅凭你踏入禁区这一条罪状,我就能处决你。

聂深挣扎着坐起身,靠着墙壁,问:为什么还不动手?

为了让你完成缝制任务。赫萧冷笑着说。

任务这么重要,聂深启唇一笑,如果我不做了呢?

你当然会做下去,因为你想要答案。赫萧说。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答案?聂深反问。

在这座宅子里,你无论想要什么,都得先把长裙缝制完成。

聂深默然。

把全部七块衣料拼合之时,你就能得到一切。赫萧说,这不就像是命运图经一样吗?

聂深注视着赫萧:看来你知道谜底,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赫萧沉默了。

聂深研究着赫萧的表情,说:你根本不信任我,却又在一次次试探我。

你还不知道自己的价值。赫萧冷笑。

为什么把我单独安置在这里?聂深意味深长地说,你开始调整策略了,决定让我远离其他客人,以防我被他们弄死。

赫萧静默片刻,说:我这么做是因为你得罪了缪璃小姐。她恨你。赫萧慢慢蹲低身子,直视着聂深的眼睛,在我的地盘,谁得罪了小姐,谁就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聂深漠然一笑。

赫萧起身离去。外面传来沉重的关门声。

又过了一会,胡丙进来,把聂深做任务的两个紫色大锦盒放到桌上,轻蔑地扫了聂深一眼,转身走了。

这间屋子将成为聂深的新工作室。

聂深从地上爬起来,摇晃着坐到床板上,习惯性地抬起手腕,但那块手表已经不见了。聂深摇摇头,集中意念,闭目沉思。

今晚跟踪缪璃得到的收获看似很多,但实际上却让他感到更迷惑。但有一点得到了确认。

地下室的石门附近发现的死鱼残渣,还有细碎的鳞片,联想到母亲临终遗言提到的鱼皮娃娃的院子,以及母亲生前对鱼的惊恐,聂深相信地下室最深处那个黑暗的渊洞里,必然遗落着关于母亲的秘密,很可能也包括父亲的信息。

还有那个郭保,似乎知道很多事,但表现出的样态,却又是那么怪异。说他完全疯癫,又不像。聂深记得母亲在最疯癫时,仍然有一丝理智的,即便在发作狂躁最严重的时期,即聂深四岁到六岁那两三年间,母亲竟有一次把聂深扔到浴缸里,但很快又被复苏的理性和强大的母爱拉回现实。

而郭保的种种表现,仿佛是大脑里有个开关,触发开关即切换到启动模式,并且各个模式之间的表现不同。有的模式是像烙饼一样在地上翻滚,有的模式则是盘腿静坐,似在接收信息,然后,又把各种人声组合,形成传声筒模式,与缪璃展开对话。

缪璃受到的惊吓,究竟是因为郭保的行为,还是因为郭保说出的话?

聂深努力回忆在地下室听到的凌乱的话语,然而脑海中除了一片嗡嗡声以外,无法分辨出完整的字句。

想到这里,聂深的脑袋又痛了起来。赫萧给予的重击,如果再凶狠几分,聂深就完了。那个死神般的管家为什么会如此对待自己?

聂深躺在床板上,昏昏欲睡。

他忽然坐起身。缪璃在地下室对郭保说过一句话:老昆他们不知道你还活着……

由此可见,地下室藏着郭保,除了缪璃知道以外,赫萧是瞒着佣人的。以掌控一切自居的赫管家,容不得任何人触犯他,这就是他的第一个漏洞:由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赫萧欺骗了手下。聂深将抓住这个破绽。

第三个工作日从午夜零点开始。这次很平静,直到清晨也没有任何事故发生。

赫萧一大早前往祠堂。

薄雾缭绕,天地间的黯青色略显明亮。祠堂位于宅院东边,雕梁画栋,内部装饰肃穆沉厚。祭橱内摆放着牌位,抬头可见最上面的开基始祖牌位,那便是女修之位。以下各位先祖依序排开,总共放满了三排,气势壮观。两旁对联书写:宝鼎呈祥香结彩银台报喜烛生花,千年香火乾坤久万代明烟日月长。

赫萧曾听义父讲过,缪氏家族出自嬴姓,始祖便是女修。《史记》记载,女修吞了玄鸟之卵而受孕,这条血脉在秦朝达到辉煌顶端。随着秦朝灭亡,嬴姓为躲避仇杀,改为十四种姓氏,散落藏匿在民间;其中的缪姓,便是主脉,直接源自女修——缪璃身上连接着祖先的血脉。

赫萧还得知,义父其实是上门女婿。因为缪氏家族是母系为主,生了女孩便旺,生了男孩总不长久,到了义母这一代,根据家族传统,入赘者必须改姓缪,才能进入祠堂奉祀先祖,义父欣然接受,婚后一直深爱义母,并将家族事业经营得风声水起。

缪济川当年对宗族之重视,凭这座祠堂足见其心,每年的祭奠日堪称盛事。然而缪济川突然与亲属断绝往来,并卖掉了电灯公司。那一切都发生在赫萧去英国陪读期间,他与缪璃回国后,缪济川只字未提宅中发生了什么。赫萧唯一知道的是,缪济川对宅屋做了重建,但装潢修缮所需的费用,还不至于使缪家败落,本该留下的巨额财富,却踪影全无。缪济川做的一切,似乎都在为自杀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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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里传出的哭声打断了赫萧的思绪。

缪璃正站在父亲的牌位前,低声啜泣。缪济川的名字刻在黑色描金木牌上。

每年,到了缪济川的寿诞日,赫萧都会组织大家来祠堂祭拜。此举唯一的目的,就是凝聚人心。尽管缪家早已凋零,但血脉尚存,就不会灰飞烟灭。

此时,缪璃望着父亲的牌位,为这个家、为自己,也为这叵测的命运伤心。

赫萧走过来,给牌位鞠了躬,退到一旁。

缪济川有一张遗像,一直挂在书房,并没有拿出来用。由于缪济川死得太惨,赫萧不希望每一次祭拜,都让缪璃体会一次痛楚。那张遗像也选得不好,缪济川的表情沉郁,眼睛不知望向哪里,空洞无神。

缪璃停止了哭泣。

牌位前放着一碟羊奶,那景像确实凄凉。

这不像是祭拜我爸爸,倒像是祭拜一只猫。缪璃艰难地笑了一下。

赫萧牵了牵嘴角,笑容没有展开。

赫萧看到缪璃的眼角晶莹闪烁,还有一滴泪。他在自己口袋掏手帕,手帕拿出一半,雪白的一角在手指间捏了捏,又塞回去。

这么多年了,我居然还能哭出来。缪璃用手背抹掉了那滴泪,爸爸已经过世……嗯,八十一年了。

是啊,八十一年前的四月十号。赫萧说。

可我觉得爸爸他,好像三天前才死的。缪璃仰起脸,望着祠堂的顶棚,把眼睛里即将涌出的泪,倒灌回去。

小姐……请以后……不要再去地下室了。赫萧说。

可是这么多年一直都很安全。缪璃侧过脸,看了看赫萧。

现在情况变了。赫萧望着眼前的牌位,以后我去地下室谈话,你不要再去了。

缪璃的脸上终于流露出绝望得神色,仿佛那份绝望在心底积压了太久,想用自己的血液把那绝望融化,但此刻,却喷薄而出。

我们在这里到底干什么啊?缪璃发出嘶哑的呼喊声,喊声却小得令人心碎,时间一直走一直走,可我们留在这里毫无变化。这样的日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们?

赫萧紧抿着双唇,无法回答这些问题。说是飞来横祸,但说出来也没有意义,这是一场灾难,强加到他们的头上,而他,必须接受。

这么多年,除了看到宅子里的物品缓慢发生一些变化,看到后院那只绵羊的体型越来越怪异,其它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这是一个连死亡都被冻住的空间,他们就被困在这里。

但还有一份希望!

我一定会把小姐带出去。赫萧活着的唯一心愿便是这个。

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缪璃呜咽着,真的,死了都比这样好受。

一定能出去的。赫萧说,我和他谈过了,我遵守诺言,他给我的回报,也是一个诺言。

可是那个怪物真的能……缪璃抬起泪眼。

不要说了。赫萧轻声提醒,神色有些紧张。

缪璃深深地叹口气,抹掉腮边的泪珠,嗓音沙哑:赫萧,我一直很想了解你十四岁以前的经历。

义父当年告诉我,我是爷爷抚养长大的。我也只知道这些。

你还记得吧,当年你陪我去英国时,我想帮你唤起十四岁以前的记忆,请了牛津最有名的医生……

哦,那个洋大夫啊,我不信任洋人。赫萧苦笑一下。

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怀念过去的家人吗?缪璃轻声问。

为什么这样问?赫萧有些困惑。

缪璃低下头:我忽然很思念父亲,从昨晚到现在,总在想,如果父亲面对这样的处境……

小姐,忧思太多对身体不好。

昨天晚上郭保给我传递的消息,是真的吗?缪璃抬脸注视着赫萧。

赫萧沉吟片刻:郭保说的事情需要确认,但至少表明,经过这些年的等候,这次终于找对人了。

谁?缪璃迫切地问着,随即脸色一沉,聂深?天选之才?

赫萧微微提高语调:今天是悬赏任务的第三个工作日。按照我和怪物约定的,再过四个工作日,任务结束之时,他就放我们离开宅子,自由自在地生活。赫萧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但郭保说的是……

赫萧做了个手势,往周围扫了一眼。小姐放心,我自有安排。赫萧的神色稍显凝重,从齿缝挤出一句话,我也会让聂深明白我的意思。

太危险了,如果他发现真相呢?缪璃不安地问。

赫萧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冷冷的笑容:他能发现什么,取决于我。

可是……我们不应该这样对待他。缪璃说。

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赫萧很少在缪璃面前显露出强硬的姿态,但在紧要关头,一定要确保缪璃不要因为犹豫而铸成不可挽回的错误。小姐,缪家遭过一次劫难,我们用了这么多年来承受恶果。这次遇到了唯一的机会,如果失败,那将是绵绵不尽的劫难,而且很可能……赫萧欲言又止。

可能怎样?缪璃追问。

赫萧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聂深呢?他没有选择吗?

没有。赫萧斩钉截铁地说,从他踏入这个宅子,他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缪璃的神色有些不安,她忘不掉聂深看着那枚吊坠儿的痛苦表情,并把自己的所见告诉了赫萧,使得赫萧更了解聂深。

缪璃低喃:聂深不像坏人,坏人没有那样清澈的眼神。这些年他身上一定发生过无法想象的事情。

那只能说——赫萧牵了牵嘴角,这是他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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