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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钟,一天的工作结束。众人出了房间,集中到饭厅。
这次的格局完全变了,聂深坐在桌子左侧,林娴与他隔着两张椅子并排坐下。桌子对面是其他五个客人,形成了明显的对峙之势。
姚秀凌恶狠狠地盯着林娴,那眼神恨不得剜下林娴的一块肉。
叶彩兰则低着头。柴兴不时瞟一眼聂深。汪展和郑锐窃窃私语。
郑锐压抑着火气,突然冲胡丙发作起来:又是烂菜汤,羊奶呢?
汪展帮腔:是啊,早餐时就提过意见了,把贵宾的话当放屁可不行啊。
胡丙应付不了这种局面,扭捏着身子往外瞅。
老昆从门口进来。
喂,羊奶!郑锐叫道。
老昆目不斜视,漠然应道:你没资格喝。
哎,你……郑锐仿佛被啐了一脸,作势欲起身。
算了,大家心情都不好,让一让就过去了。汪展拉住郑锐。
柴兴也劝,腔调却是阴阳怪气:小郑,比起张白桥,咱们可太幸运啦。一边说一边冷眼扫视聂深。
郑锐把碗一推,起身走了。汪展跟出去劝。柴兴觉得无聊,喝了几口汤就赶紧走人了。姚秀凌狠狠一摔碗,扬长而去。叶彩兰急忙追了出去。
饭厅没有旁人,林娴关切地问:聂深,你不要紧吧?
我很好。聂深完全没受影响,自顾自地喝了汤,便起身回房间。
林娴本想跟着走,一时却没了勇气,独自在饭厅坐了许久。
一个钟头后,聂深正在房间梳理这两天遇到的情况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声音很急。聂深打开门,外面是林娴。林娴往走廊里扫视了两眼,心惊胆颤地进了门。
他们刚才抢了胡丙。林娴喘息着说,就在院子里,郑锐、汪展还有柴兴,把胡丙打翻在地,夺了手表。
嗯,他们要证明那是欧阳红葵的东西,进一步确定我有问题。
你一点儿也不怕?林娴脸色苍白,他们……他们好像在预谋什么。
是吗?聂深看了看林娴,坐到凳子上。
他们可能……林娴把一颗话梅放到嘴里,使劲儿嚼着说,他们认为在这座宅子里杀了人,时不会受到惩罚的。
聂深勾了勾嘴角:在哪里杀人都会受到惩罚,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聂深你真的和他们不一样。林娴喃喃地说,其实他们和你吵的时候,你应该编个瞎话混过去的。
瞎话?聂深愣了一下。
你就说……欧阳红葵是你家邻居,或者同事什么的,他们肯定信的。
哦,我当时没反应过来。聂深笑了笑。
林娴注视着聂深,又吃了一颗话梅,问:你真的不认识欧阳红葵?
那你是怎么遇到他的?聂深反问。
有一次我在超市买完零食,去收银台,有个人在我前面插队,我提醒他,他就骂我。然后欧阳红葵过来,说了几句话那人就没脾气了。我谢了欧阳红葵,他听出我的口音,我们就用家乡话聊了起来。后来他每隔两三个星期就来一趟我们公司。
他做什么的?
说是果蔬店的,能搞来各地的时令货,公司同事见了他,比见到我还亲。林娴叹了口气,看了聂深一眼,那时候我在公司下属的小工厂打杂。
聂深的眼睛亮了一下,这让林娴感到奇怪。
为了生存下去,我们都在努力奋斗。聂深淡淡地说,咱们算是工友了。
啊?
聂深眼神恍惚,思绪飘回到十一岁那年,他和母亲逃到一座小镇上,那里只有一家小工厂,生产风扇的滚轴。聂深白天去学校,晚上和母亲去厂里加夜班,磨掉滚轴上的毛刺儿,拼命打磨一个晚上,能磨掉一百个滚轴,赚10元钱。
聂深?林娴轻唤。
哦。聂深的目光投向林娴,你该回去休息了。
', '>')('我想……我想请你陪我去园子里散步。林娴鼓足勇气说。
聂深怔了一下,苦笑道:园子里除了杂草就是藤叶。
我就想散散心,在房间里闷了一天了。林娴带着撒娇的口吻,眼睛弯成了月牙。
聂深陪她从主楼出来,沿着石板铺就的小路走进后院第一道院落,这里本是花园,入眼却是满地幽深的荒草。
林娴说:真可惜,这么大的园子却没有花儿。
聂深默不作声。
林娴说:其实我喜欢多肉,白牡丹啊,冬美人啊,还有玉蝶、蓝石莲。不费事,也不贵,可爱又便宜,我的出租屋里可多了。
聂深听着林娴念叨。
林娴忽然靠近,身子几乎贴住了聂深。聂深不由得退让一步,脚下让石子一绊,身子晃了晃。
林娴有些伤心地问: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啊……不是,是我……
你该不是Gay吧?林娴睁着大眼睛,生怕聂深承认似的。
是Gay不是Gay,反正没人追。聂深露出笑容。
林娴被聂深的笑容迷住了,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那笑容透出一种孩子气。
你会没人追吗?林娴红着脸小声问。
啊?我是为了押韵方便,随口一说的。
那就是有人追咯?林娴抬眼看他一下。
啊……聂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冒汗了。
聂深,你仔细听我说,林娴忽然又靠近聂深,紧张地扫视了一下园子外面的动静,一边压低嗓音说:你得赶快逃出去,这里很危险。
他们杀不了我。聂深说。
是赫管家要对付你。林娴紧张的声音都变形了,最后一颗话梅已经吃完了,有些语无伦次,赫管家威胁了我,让我和你……反正他要收拾你,很可能会杀了你。
聂深眯缝着眼睛,虚光投向远处的围墙。
快逃出去吧。林娴催促着,顺手揪了一片草叶咬在嘴里,又马上呸呸地吐掉了。
那你呢?
我——我舍不得那笔赏金,它能让我得到音乐。林娴低下头,用手背轻轻抹掉嘴角的草屑。
可如果我跑了,你怎么向赫管家交差?
就说你讨厌我。林娴深吸一口气,估计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只要你离开,他不担心了,自然也就放过我了。
聂深看着这个天真的女孩,说道:这事情可不像脱掉一双脏鞋那么简单。
那你……
我不会走的。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林娴深深地看了聂深一眼。
两人不知不觉走出很远,来到第三道院落。林娴不由得抓紧了聂深的胳臂。聂深看见了,在两棵枯树之间,有一个微微隆起的新坟,那下面埋着张白桥。
聂深眼风一转,正要带林娴离开,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头奇怪的兽类。
夜幕中看不清楚,只知道那东西站在一座破旧的棚屋前,冷不丁发出咩咩的叫声,原来是一只羊。
绵羊肥硕的体形超乎人的想象,肚子几乎贴到了地面,全身覆盖着长长的羊毛,还打着结、搓成了卷儿,随风拂动。
羊的舌尖在嘴角闪烁,蛇一般地吐着信子。
羊退回到栅栏里,嘴里不知嚼着什么。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聂深忙把林娴拽到墙后。只见胡丙提着两个瓦罐,迈着小碎步,径自走进羊舍。
人家地主喝奶,咱们客人吃草。聂深自嘲一笑,这样我们就不会得糖尿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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