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跌落湍急河流,陆生动物终究离开水底。
她是家养的白天鹅,洁白羽衣之下,却是善于隐藏的食肉猛禽。
她见过江河,也去过湖潭。
她想去温室人工湖以外的水域,翱翔于湛蓝天空与灰黑远海。
常屿是个无业游民,一开始是给别人当代笔写文章,后来打了几个月的零工,i人干不得一丁点儿销售,攒下够花的钱就低物欲生活,反正也饿不死。
她啃卢荔,就像裴芷啃查茜茵,只有姐妹儿能靠得住。
SeeingYou——她一个人经营这家酒馆,底薪带提成,不包吃但包住,还有五险一金,虽然交了也是白交,尤其是养老保险,常屿说自己根本就活不到那时候。
裴芷财大气粗,不看盈亏,工作时间和时长全靠常屿自己规定,大门锁中录入常屿的指纹,开开心心地回到查茜茵的家里收拾行李,好日子终于要到来了。
和常屿分别后,卢荔送她回家,得亏行李少,再多的话后备箱也挤不下。
一路向东,途径服务区,卢荔下车休息,点上一支香烟,嘴却把不住门:你知道何湛延曾经住过这吗?我和常屿上学时住过他的房子。
抱歉哈,冒犯了。卢荔看她不知所言,立刻道歉,额……所以你俩真的……掰了?
明知故问,明明是单方面的。
——两个远方来的奇迹女巫,从残暴君王的钢铁城堡中掳走了蠢蠢傻傻的恶魔公主。
——公主柔弱,却也是恶魔;暴君荒诞,终究是凡人。
裴芷望着她的眼睛,穿过迷雾,直面最锐利的寒光,如同血湖之上审判苦痛怨灵的堕天使。
我曾经在这上学,我知道他在这个城市。
如果说以前……其实,要我说比现在好点儿。
现在,我不认为他有多么爱我,他甚至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爱。
因为,我就是这样。我不是爱他,我只是爱他们的脸和身体,常屿姐姐说得对——那种冲动不叫爱,那叫好色。
卢荔鼓掌:人不好色好什么?男人就像计程车,这个走了,你挥挥手,下一个就来。
烟雾缭绕,冷清的服务区,艳阳高照。
上车!常屿那边提前给你准备了惊喜,咱们得快点了,最好能赶上。卢荔掐灭烟头,在地上用脚踩,扔进灭烟处,赶不上的话,你、我,还有常屿,还有常屿的朋友,我们全都完了!
裴芷不明白她的话,但还是跟随她上车,出发前手机莫名其妙地亮屏,锁屏界面上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
卢荔瞄了一眼,问她不舍得?
今日天气好,前路漫漫明又亮,大道朝天,绵延千里。
不舍得什么?
裴芷注销了那个软件的账号,手快,不加思索。
过去?
从此没有菟丝花,她不再依附别人生长。
她是自己的胡杨。
额,菡菡,我说的是男人。
我日你可别叫我菡菡,何湛延他女儿就叫这个,你要不还叫我裴芷得了。
卢荔脑子乱了,何总啥时候有了孩子?没结婚的消息啊!哦单亲爸爸?可看他发朋友圈这么禁欲被工作快压垮的人一脸痿样居然能有个种?不能啊难道是外面的?也难怪毕竟酒吧夜场常客,估计是和哪个陪酒女工作失误喜当爹……不对他好像一直单身对哦他不是同性恋吗?
何湛延从地下室出来,拔出后庭插的震动棒,同时解开前面戴的锁精环,被掏空的他步履维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新伤爬旧痕。
台阶上,地板上,滴落的液体淅淅沥沥,好像坏掉的水龙头,房间里充斥着可疑气味,无时无刻不倾诉这场性爱的暴力疯狂。
后面的第一次,被冰冷的机器夺取,不及阿芷纤纤玉手,扣弄耐人寻味,飘飘然若仙。
阿芷跑了,跑得匆忙,什么都没有拿走,连鞋子都在玄关处摆放。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何,我们好聚好散吧。
何湛延苦笑,悲伤、哀愁,阿芷留给他一个烂摊子,让他如何好聚好散?
阿芷走了。
客厅里,何菡菡在舔赫尔墨斯的羽毛,家里没监控,只有大门有一处,何湛延回书房里捯饬录像,看到一个女人翻窗户进来,过了多久,阿芷被她带出去。
他认识常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丫头片子净惹事,退租后何湛延没少求爷爷告奶奶再也不要让外公外婆租房子给别人,尤其是租自己的房间,回家了都没地方睡觉,还被她俩蛐蛐自己应该是男同性恋因为房间整洁没异味。
大脑放空,思索可否采取措施,比如报警。
不!不能报警!
绝对不能!
去过她工作过和居住过的地方寻找她,一无所获,能找的地方都去过了,最后甚至放下身段去看望宋亭道。
宋亭道在画室里赶作业,不想理他,何湛延静静地等待他画完。
一回头,俩人都愣住了。
无论是穿衣风格,还是外貌特质,都有些共同特点。
都是裴芷喜欢的类型。
一通电话,打给宋亭道。
是个陌生号码,传来阿芷的声音。
歪?小宋……我走啦。
何湛延一把抢过手机,宋亭道没拦住,被他推在地上,想爬起来夺回,谁知前者拾取刮刀沾上颜料盒里的普鲁士蓝指向他的画作。
宋亭道不敢乱动,跪在地上唯唯诺诺。
通话中的背景声音嘈杂且乱,掺着玻璃制品破碎之声,以及至少两人的交流对话。
钟声报时,不乏特色,这家店他去过。
他送的钟。
是查茜茵的店。
把刮刀插进颜料盒,他还给宋亭道手机,而后立刻前往目的地,当他赶到时,屋里只剩常屿一个人在打扫卫生,故友见面,还挺陌生。
哟?巧了啊何总好久不……
不巧!不好!姬菡芷呢!她人呢!你把我媳妇儿藏哪儿去了!
卢荔已经下了高速,到达她和裴芷曾经都居住过的城市。
城南的采摘园,裴芷曾经在里面包了一片土地,前身是个轰趴馆,有可供种植的大棚和人工湖,能居住的平房收拾利索,可以带人回来,因为她的变故,萧条许久。
她不知道常屿和卢荔是怎么发现这的,可能是到期后房东发租赁信息出租给她们了吧?
大棚前段是玻璃房子,后面成片的土地,当初裴芷种了草莓,越往后越茂盛。
两条草莓田垄之间,并未像商业采摘园那样铺设塑料布,而是裸露的土地,靠近后面的一条,中间挖出一道坑,刚好可以躺进一个成年人。
是个新坑,翻过的土地颜色比表面深,捏在手里略有些潮湿,卢荔说是她挖的,累个半死。
她蹲在地上,吃田垄上的新鲜草莓。
鲜红似血。
裴芷想阻止她,但看她吃得开心,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吃的只是草莓,而不是什么别的。
草莓果实又大又甜,肥料好,得益于裴芷的点子。后期常屿和卢荔共同照料,开垦其余土地也种植草莓,却没裴芷种得好。
你需要铁锹吗?我看你之前用的质量不好,我们收拾干净以后添置了一批新的,放门口了哦,你自己拿我先回家了快点儿啊不然待会儿人醒了。
卢荔没等她回答,转身往外走,走几步就跑起来飞奔,以为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