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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况听的心跳几乎停掉了,好久才缓过来,好。
老医生先是说了很多专业术语,苏况听的不是很明白,但也没有打断他们的话,直到他们说完了。
那老医生站起来,指着其中一个片子说:看这里,这是患者的旧伤,已经渐渐恢复好了,所有检查都是正常的,也就是说他记得以前所有的事情。
苏况皱眉,可是他一直坚称自己是19岁,那这几年的话,他是不记得了?
并不是的,你问他去年的事,他也能答出来,这几年包括出事以前都能记得。老医生怕苏况不明白,又解释说:但是他当初受伤的时候,头部遭受重击,出现了暂时性的一些病症,当时可能不好说一定可以恢复,但现在他颅内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一个正常人。
可是苏况张张嘴,却说不出来任何话。
可是他明明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正常的?
苏先生,你要知道人的智力损失是不可逆的,如果患者真的出现了智力损伤是根本不可能治好的,而且真正的智力损伤的人,不是这个样子,而是连基本正常生活也不能自理。
苏况沉默,白鸥确实比一般的傻子要聪明,会耍小心机,学东西特别快,算数也很好,还经常捉弄自己,找一堆歪理来吃零食
可是,这不代表他就是正常的
他需要的不是物理治疗,是心理治疗。
苏况还是没说话。
老医生知道他一时有些无法接受,便朝着偷偷摸摸做小动作的白鸥招手说:小朋友,我这里有个沙盘,你在上面玩玩好不好?
白鸥又钻回去,闷声说:爷爷,我不想去玩。
苏况强打精神,白鸥,听话,我们去玩一会好不好?
可是,哥哥,我想回家,我害怕了。白鸥眼睛红了些,往苏况怀里钻。
苏况抱着他,心里滋味复杂,如果说白鸥一直是正常的,那么他所作的这些事,白鸥心里都是明白的,那白鸥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自己这么不要脸,这么自私,他如果恢复正常了,记起来这些天的事,一定会恶心自己吧。
白鸥你想回家?
嗯。
苏况咬牙,但是我们就玩一次,玩一次就回家,好不好?
白鸥在他怀里没有回声,但是瑟缩的肩膀出卖了他,他害怕,他难过,他甚至抗拒,但没过一会,白鸥仰起头,吸吸鼻子说:哥哥哥哥要我去玩的话,我就去。
第32章
沙盘就在窗户下面, 白鸥看了一眼,拉着苏况的袖子坐过去,可是一直没用伸手去动沙盘上的东西。
苏况耐心教他:你可以随便用里面的东西, 试试玩一下好不好?
白鸥还是没有伸手,他像是想了很久,低声的对苏况说:我有点怕,哥哥能不能叫他们出去?
几个医生站得远, 没听清楚, 但是老医生听明白了, 寒暄了几句后就请他们离开, 房间里面只有他们三个人了。
白鸥这才开始摆弄那些沙盘上的小玩具。
苏况一直站在他边上,盯着他,一动也不动。
老医生说:别紧张。
苏况附和他说:白鸥你别紧张,随便玩。
我讲的是你, 苏先生。
苏况直起腰来, 经老医生这么一说, 他才发现自己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一放松下来竟然有些酸疼。
好,我们让白鸥自己来玩,我们出去聊聊。老医生侧身要去开门。
苏况迟疑了一下,他想待在白鸥身边,可是又怕自己左右了白鸥的想法, 叹口气跟了上去。
老医生找了个座椅买了杯可乐一边喝一边看手机。
苏况坐到他对面,问:白鸥的情况,医生你看起来十分了解。
对,他以前老上我们这里检查,我接待多了就记住了, 他爸正好我也认识。
以前的话老医生顿了会,以前那时候确实不容易看出来他是能治愈的,毕竟那时候脑损伤不是说现代医疗科技可以治愈的,不过人体很神奇,既然已经好了,变回正常人也是有可能的。
有可能?苏况捕捉到了一个令他十分焦躁的字眼。
嗯,他的问题不是身体机能的问题,是心理问题,这不是外力可以影响的,他自己走不出来,也变不成正常人。
苏况沉默,过了许久,才说:那我一直教他,总有一天会好的。
老医生垂眼看见苏况紧紧攥着的拳头,不过呢我以前有个患者也是类似情况,花了近一年多的时间,慢慢治疗好了,白鸥肯定也可以好。
苏况没说话,但是表情已经不是之前那么的焦躁了,似乎也平静了,毕竟是见过各种场面的成年人,就算是有些感情用事,最终都会变成理智的模样。
时间是首要条件。老医生看了一眼苏况,要花很长的时间去陪伴白鸥,精力还有金钱,你要想清楚了。
苏况听到这里,放轻松了些,要是没想清楚的话,怎么会来。
那我这里有个医生的联系方式,苏先生可以带白鸥去试试。说着,老医生从口袋里找出了钱包,在里面翻了好久,找了个蓝色的卡片递给苏况。
苏况拿来一看发现是名片,上面写着专业治疗心理问题之类的字眼,想了会便收起来了。
不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其实苏先生不用那么在意,他选择的事,没人能改变,反正最开心的是他自己。
苏况没心思听他的一堆安慰,说:我知道了,我会花时间的。
老医生能感受到他的急切,没多说了以后,就把可乐喝完了。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两个人再进去的时候,白鸥已经不在玩沙盘了,他正在抠着自己的指甲,似乎上面脏东西,一脸的嫌弃。
可是一瞧见苏况进门来,他连忙坐直了身体,伸手要去摸沙盘。
苏况赶紧制止,好了,行了。
白鸥唰的缩回手,有些不安的问:哥哥,我们能回家了吗?
等一会就回家好不好?
等一会是多久啊?
苏况刚要回答,老医生咳嗽了下,半个小时以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可是白鸥好像不满意,转头继续问苏况。
苏况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他安抚性的摸了摸白鸥的脑袋说,好了,你去隔壁房间等我,可以玩手机。
白鸥仍旧很抗拒,我不想要出去。
苏况知道他就是故意的,直接说:那你待在里面,我们出去行不行?
白鸥噘嘴,明显不开心了,他放下抓着苏况袖子的手,那我就去一会会。
现在又知道一会会是多久了,苏况觉得他根本就是在装傻。
去吧。
', '>')('隔壁是接待室,门外就有护士看着,苏况不怕他闹脾气跑了。
等白鸥走了以后,老医生招招手,示意苏况来看白鸥的沙盘。
沙盘上的是一副非常简单的画,一棵树,一个房子,一个矮矮的小人在房子里面,一个高高的小人在房子外面,看起来很温馨,和他平常画的儿童画没有任何区别,看不出来问题。
这画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
老医生呵呵笑了下,苏先生你真乐观。
老医生伸手指了下房子,这个里面的人代表了他自己,相信苏先生也能看出来吧。
苏况不可置否,嗯了声代表同意。
这确实是一个房子,四面都不透风严严实实的房子,相当于他把自己一个人放在密室里面,外面的那个人应该是苏先生,他把你放在了外面?如果是正常的,他不会让这两个代表你和他形象的小人分开。
苏况有些错愕,但是理智告诉他医生说的是对的。
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苏先生能明白,他不是在装模作样,不是装傻,而是一种应变机制,有此心理机制的人,他的内心可以说只住着他自己,而没住进别人。所以,他的这整个过程,在旁观者看来都是想象,但他认定这就是真的。这从终极结果上看是真的,因他一直在投射敌意,所以最终大家会远离他,但每一个具体的过程,多只是他想象之物。
因为,他心中只有他自己请大家不要认为这叫自私,所以他的内心将世界划成两部分:身体在无法控制的时候,在处于极大的压力的时候,他只能控制的部分,就是心理,而为了保护自己,他会生出保护机制,用更加适合环境的心理去面对外部环境。
苏况对这番话感觉自己明白了,也感觉自己不明白,那么他现在是有意识在做这些事,还是无意识的?
我举个例子,你能看见你面前的沙盘对不对,那给你的眼睛上蒙一层纱布呢?
苏况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他给自己裹了厚厚的纱布,所以看不清了,做不了正常人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治愈的过程就和拆纱布一样,总有一天能好,能看清楚。
苏况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沙盘上那个密不透风的房子。
因为他的心中只住着自己,所以,他看待别人时,也只能从自己出发。虽然很难改变,即便通过咨询,也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根本转变。老医生顿了下,刚刚他对我们感觉到很抗拒,不愿意来沙盘前,是潜意识的自我保护,害怕袒露内心,但是刚刚你坚持让他来,他就听话来了,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他是愿意为你去配合的,治疗过程应该不会太过艰难。
听到这里,苏况没有那种被白鸥十分重视的激动,反而感觉自己也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布,他说不清楚自己在白鸥心里的分量,但是能如果能为了自己变好,那么他一定很看重自己的,未来如果白鸥愿意,他可以一辈子都在他身边。
谢谢医生。苏况深呼了一口气。
对了,在治疗的时候,家人尽量陪伴在身边。
苏况本来说他没有家人了,可是还没说出口,就想起了他现在有自己了。
好的。
回去的路上,白鸥一句话也不说了,也不要吃的了,恹恹的靠在椅背上。
苏况也没说什么,两个人一路沉默到了家。
白鸥和徐阿姨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睡觉了。
苏况在厨房前叹了几口气。
苏先生,今天检查结果不好?
很好。苏况很烦躁,他不太愿意配合治疗。
小孩子,都害怕医院,苏先生哄哄就好了。徐阿姨笑了笑,认真的提了一个意见,你让他多吃点,比什么都强。
苏况笑了,不知道哪来的毛病,吃那么多,也不觉得撑。
那白鸥要做手术吗?
不用,只是有心理治疗。苏况叹气,晚上做一些荤菜,多加点米饭。
好嘞,要烤点小蛋糕吗?
多烤点吧。
等白鸥睡醒了下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记得在医院不配和的事,蹬蹬蹬跑下来就问:好香,是什么菜啊?
烤鸡翅。苏况回答。
那我现在可以吃一个吗?
苏况差点脱口就说不可以,硬生生憋住了,可以,你去拿吧。
白鸥也愣了下,眨眨眼问: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苏况:我健康的很。
那你忽然让我吃鸡翅了,你不是说这样不礼貌吗?
歪理真多,吃不吃?苏况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一般孩子听到可以去吃,早就跑去吃了,偏偏他注意到了不对劲,暗暗挤兑苏况。
苏况记起来医生的话,这样的保护机制,看起来挺不健全的,怎么就老是怼自己呢。
要是适应环境,该乖乖的听话啊,不调皮,不闹啊。
这白鸥却机灵的很,有时候苏况都讲不过他。
白鸥已经拿了一根鸡翅,爬上沙发在苏况边上啃着。
苏况看着他的模样,细嚼慢咽,苏况反应过来,白鸥再饿也是这么个样子,十分有涵养,带着与生俱来的气质。
哥哥,不开心吗?
开心。苏况转过脸,不敢看白鸥。
那分你一口,你要不要?白鸥很不舍的把嘴里的鸡翅拿出来。
不要。苏况往后挪了挪。
哥哥!吃啊!
苏况故意板起脸,我才不要吃你剩下的。
白鸥凑过去,高兴的说:那我可以吃哥哥剩下的,哥哥去拿一个吃,然后给我吃。
什么吃来吃去,我不吃。苏况被他气笑了。
那好吧。白鸥把剩下的鸡翅吃完了,乖乖的擦干净手,缩在苏况怀里,亲昵的蹭来蹭去。
苏况摸着他的头发,沉默了半晌。
哥哥,你在想什么啊?
苏况低头说:我在想,我们要不要离婚。
第33章
离婚是什么呀?白鸥偏过头问苏况。
苏况想了想答: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白鸥摸摸手指头, 可以再吃一个鸡翅吗?
遇到问题他就喜欢避开,不会说的一个字也不多讲,现在他即使听懂了, 也会转移话题,十分巧妙有时候苏况都分辨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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