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白漪愤愤道:这是不是我爹的意思?
谢玄衣沉默片刻。
看着邓白漪愤怒的双眼,他大概明白这位千金小姐到底为何而怒……
女子最看重的,大概就是清白之名,完璧之身。
不,这是我的意思。
谢玄衣继续将视线投向窗外,平静道:既然你是我的婢女,自然要和我同房。
如此淡定的回答,却是让邓白漪怔住。
你大概不清楚‘皇城司’是什么样的存在。
谢玄衣示意邓白漪靠近一些。
从客栈最高点可以看到四平八稳,交错贯穿的七八条长街,如今夜幕将至,街巷人声络绎不绝,很是热闹,提灯的,吆喝的,卖艺的,舞狮的,邓白漪一时有些看花了眼,不明白这些人和谢玄衣所说的皇城司有什么关系。
徐囿死后最多一个时辰,皇城司便会有所察觉。
如果徐囿在皇城内留了命灯,那么他们的反应速度只会更快……驻青州的檀衣卫会即刻行动,一旦此案涉及妖修,太安城方圆百里会被严查,负责监察大褚四境元气的‘浑元仪’会第一时间捕捉作案者的气机。
谢玄衣悠悠开口:换而言之,即便我们绕了无数道路,抵达鲤潮城,也绝非高枕无虞。看见‘西平巷’卖糖葫芦的那人了么,他在巷头已经站了很久,卖不出一丁点货也不吆喝,这种人被叫做‘蝇瞳’。
蝇瞳?
无需谢玄衣解释……邓白漪便明白了这称呼的意义。
顾名思义,数量很多。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些人伸手就可以握住的东西,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
蝇瞳是檀衣卫麾下的‘特殊修士’,数量极多,每座大褚城池都有不少……你也清楚,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修行的。
谢玄衣意味深长道:哪怕得到修行法门,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炼气士。
邓白漪默默垂首。
无法感应天地元气,无法吸纳元气点燃窍穴。
这样的人……即便有修行法门,也无济于事。
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
大部分蝇瞳都是这样的人。谢玄衣平静道:这些人天资平平,即便得到了修行之法,也无法成为炼气士,为了博取前途,心甘情愿与皇城司签订契约。檀衣卫有办法让他们‘修行’,他们需要付出对应的代价。
代价……是什么?
成为炼气士,然后一辈子只能成为炼气士。谢玄衣笑了笑,这听上去,是不是没什么不好?
邓白漪小心翼翼点头。
靠自己修行一辈子也没可能成为炼气士。
加入檀衣卫,便有了可能。
这的确没什么不好。
哪怕只是绘制几张炼气符箓,也比普通人强上太多,有朝一日去到其他地方,那也是万众敬仰的仙师了。
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别人眼中的‘仙师’。
谢玄衣幽幽道:檀衣卫给他们修行法,便是要他们替自己卖命……这才是真正的代价,这些人一旦点头,便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离开皇城司的掌控。有什么任务,也容不得推托。
若是死了?
那便死了。
蝇瞳二字,便足见其身份卑微,地位卑贱。
这世界不公平?不,很公平。
命运给出的一切馈赠,都会暗中标注价格。
我不清楚太安城案件调查到哪一步了……
但我很清楚,从踏入鲤潮城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被‘蝇瞳’检查过了。
谢玄衣话锋一转,问道:虽然我烧毁了太安城住宅,造了伪证,但你猜那位徐囿义子会不会就此打消疑虑?
邓白漪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自己一行人的长相,以及邓府和谢真的关系,徐靖可都是看在眼里。
行走在外,若无法承担事情暴露的风险,便不要留下千分之一的暴露可能。
谢玄衣合上窗,平静道:所以,无论你现在多不情愿,老老实实做我的婢女,一切等风波结束再说。
邓白漪咬了咬牙。
其实……给谢真做婢女倒也没什么。
若真是不愿,她也不会一开始就点头答应。
可是……
她视线一转,羞愤交加道:这里只有一张床,两个人该怎么睡?
正值观潮旺季,鲤潮城人满为患,能有空房便已是一件幸事。
只是这客房实在太小。
连打地铺的空间都所剩无几。
更不用说那张可怜兮兮的狭窄床铺,这床铺似乎只能容下一人。
谢玄衣皱了皱眉,像是听到了很奇怪的问题。
这床铺这么小……当然是抱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