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提高了声音:事情太怪异了,我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暂时放弃。
老狐狸试探着问:我还是要等下去。你何不与我一起等?等有朝一日,他会从画中出来,像你一样。
巴图的声音大是恐惧:不,不,你有兴趣,你一个人等好了。唉,真难想像,这样兜圈子,也兜了三年去。
老狐狸回答:三年,不过一千多天,算不了什么。
在这一段录音完结之后,所有的录音带,都已经听完了,而且也理出了一个头绪来。巴图当然离开了蒙古,他在蒙古三年三画中三年而了无音讯却达十年之久,那么,余下来的七年,他在干什么?
我和白素商讨着。巴图在离开蒙古之后,然后,特务系统会和他立即联络,他也会把他的遭遇报告,他的上司可能相信,也可能不相信,他上司的态度,决定了他以后七年的处境,若是认定了他在胡言乱语,说不定会请他在精神病院长期居住。
凭空猜测,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白素看了我一副搔耳挠腮,心痒难熬的情状,笑着:有时候,你也别说温宝裕,看你现在,就和他一样。
我冲着她瞪眼:我们自然有性格相近之处,所以才会成为好朋友。
白素笑得更欢:你在这里发狠有什么用,巴图和良辰美景在芬兰,你要去找他们,再容易也没有,何必在这里焦急?
我吁了一口气:真是,你去不去?
白素侧着头,想了一会,摇头:有什么特别发展,我随传随到,如何?
我们都习惯于单独行动,白素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我随口道:巴图竟然成了‘半机械人’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想来十分可怕。
白素蹩着眉,像是另有所思,过了片刻,她才道:我总觉得事情十分不知有什么地方,十分不合情理。
我挥手:人不知被什么力量,摄进了一幅画中,这种怪异的事,根本就不合情理。
白素也挥着手,像是想把绫乱的思绪挥开:我不是这意思,只是现在说不上来,总之,事情有不合情理之处。
我望向她:试举例以说明之。
白素苦笑:要是能找到一个丝头,整个事情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我点头:这个头,就在巴图身上。
白素忽然又道:巴图对于那女教师和小学生的失踪,为什么那么有兴趣?
我不禁一怔:遇上了那么怪异的事,任何有好奇心的人,都会追查下去。
白素的怪问题真多,我的回答,显然未能令她的满意,可是她却已跳了过去,另外又问:不知道那个老狐狸一直在等,结果如何?
我道:一直未曾听闻这个元帅再出现,老狐狸等待,自然没有结果。
白素又换了话题:常有文学家使用‘人生图画中’这样的句子,仍难想像真会有这样的事。
我苦笑:这种事,真发生了,只怕滋味不是很好,所有的画,全是平面的,真难起像人在平面之中,如何可以生活。
白素抿着唇:太难想像了这或许就是我觉得事情不合情理的原因——连想像的余地都没有,我倒真想去做一件事。
我不经意的问:想去做什么?
白素的问答,却吓了我老大一跳:想去见见那个‘老狐狸’,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我双手乱摇:千万别去惹这种人,这种人也撩拨得的?
白素又道:可以通过一个人去找老狐狸。
我无可奈何,看来白素已经有了她自己的决定,我问:通过什么人去找他?
白素道:那位老太太,盖雷夫人,她在整个苏联和东欧集团中,有相当的影响力。
我摇头:第一,我反对你去见老狐狸。第二,就算要见,也不必再惊动别人,一客不烦二主,就叫巴图做介绍人好了。
白素没有什么反应,我不禁跳脚:你不是想这就去见老狐狸吧。
不。
我吁了一口气:等我从芬兰回来,如果要去见他,我们一起去。
白素望了我片刻:什么时候起,我连行动自由都没有了。
我说得斩钉断铁:从现在起。
白素轻笑着:你什么时候去?到了赫尔辛基,如何去找巴图?
我呆了一呆,赫尔辛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找三个人,还真不是易事。他们走的时候,又没有说如何联络,连巴图为什么会在赫尔辛基,也只知道他是在追踪一条狗到了那里,三五七天,找不到他的踪迹,绝不意外。
白素望着我:我看,他们到了,不论调查有无收获,总会打电话给我们,到时再去多好,等一等?
我吸了一口气,看来除了等一等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预算巴图不多久,就能到赫尔辛基,我也不必等多久。
谁知道,这一等,等了三天,巴图和良辰美景,音讯全无,直等得我金眼火眼,坐立不安。
在这三天中,白素倒没有闲着,她弄来了很多元帅堕机事件的资料,那些自称内幕中的内幕十分可笑,都说机毁人亡,无一生还——本来就是这样,真正的机密,永远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要是人人皆知,那还叫内幕吗?
三天之后,我实在忍不住了,颇有点埋怨白素叫我等一等白素叹了一了声:好,你先去,一到就打电话回来,有他们的消息,我就告诉你,你就在那里找。
我唉声叹气:早就该这样,这上下,只怕已见到了,我这就动身。
一切手续,是早就办好了的,但还是又等了七八小时才上机,长途飞行相当令人疲倦,我一贯的应付办法就是呼呼大睡,等到到了赫尔辛基,用最快的方法入住酒店,立刻和白素通电话,白素的声音,听来有点朦胧,可是也十分着急:两个小丫头还没来找你?
她没头没脑说了这样一句,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门上已经擂也似,响起敲门声来。在这种第一流的酒店之中,竟然会有那样的敲门声,只有两个可能:其一,酒店大火已不可收拾;其二两个小丫头到了。
我叫白素等一等,过去打开门,两条红影,飞扑过来,一边一个,抓住了我的手臂,神情惶急之至,我手臂一振,将她们两个摔了起来,她们就势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翻过了床,才一落地,又立时弹起,再跃过了床,落在我的面前,动作之快捷灵巧,简直匪夷所思。
她们才一站定,就齐声道:巴图叔叔到画里面去了,卫叔叔,怎么办?
我怔了一怔,先拿起电话来,向白素道:你听到她们说什么?
白素道:你走了不多久,他们就来了电话,我全知道了,我不和你复述,你可以听她们讲。我告诉她们你预订的酒店,预计她们立刻会找到你。
我闷哼一声:果然是立刻,我还没有洗脸。
放下电话,向良辰美景望去,看到她们圆嘟嘟的脸上,仍然极其惶急,我作了一个手势,要她们坐下来:别急,巴图进过一次图画,三年才出来,这次再进去,熟门熟路,不打紧的。
她们没有听过录音带,自然不知道蒙古草原上发生的奇事,睁大眼睛望着我,一时民不知说什么才好。我道:从头详细说。
良辰美景道:你不要先去看看他?一路上,我们可以详细说。
我问:去看一幅画?画在什么地方?
良辰美景齐齐长叹,神情犹豫,大有难言之隐,我看得又好笑,大喝一声:快说。
她们两人再叹了一声:画,在一个私人博物馆里,驾车去,一小时余。
我和她们一直下了电梯,经过酒店大堂,在所有人惊讶的神色中,这才注意到良辰美景如何吸引人。
一色鲜红的一口钟,鲜红的靴子和紧身裤,衬着白里泛红的脸夹,两个人又全然一模一样,饶是北欧之地,多有美女俊男,但是像这样可爱的人物,并不多见,引来了那么多欣赏的目光,自是意料中事。
她们一阵风似卷出酒店,外面风大,把她们的一口钟吹得扬了起来,里面是雪白的狐皮,更增艳丽。
一出酒店,略等一会,自然有人替她们开了车子来,我看了车子,就闷哼了一声,良辰美景吐了吐舌头,知道我是在责怪她们奢侈,那种马寒拉蒂的重型房车,最高时速可以过到三百二十公里,售价约莫是四十万美元,她们下山的时候,手中有的是祖宗传下来的珍宝,自然没有想到过这样一辆车子,是许多人劳累一生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