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当年要不是我,你早就被人牙子卖到那脏的臭的地方去了。”
芸娘低头不说话,也不敢去捡被周大友扔在一旁的雨伞。
周大友说完后又打了一个酒嗝。
今天喝的有点多,要不是身上没钱了,他才不回来,就连窑子里的娘们儿要比家里这个强一万倍。
“给我点钱。”周大友道。
芸娘面对周大友,身体不自觉的开始打哆嗦。
“没…没钱,家里没钱了。”
“没钱!”周大友恶相毕露,一巴掌把芸娘打到在地。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小畜生如今在码头给别人的摊子帮工,一天少说也有十几文的工钱,你现在和我说没钱,糊弄谁呢!”
芸娘咬牙道:“最近我和红姐儿要吃药,钱都花了,现在家里一文钱也没了。”
周大友听着往低头吐了口唾沫,随口嘟囔一句。
“赔钱货,迟早卖了她。”
说完,周大友转身走去茅房的方向,他没走几步,突然感觉左手臂被人抓住。
芸娘死死的抓住周大友的手臂,睁大眼睛,声音颤抖的开口问:“你刚刚说什么,你想卖了红姐儿?”
芸娘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大,很尖锐,但其实她发出的只是气音。
周大友不耐烦的把她甩开,“滚一边去,一个赔钱货,还指望老子养她。”
芸娘再次被他一把甩在地上,但是这次,芸娘的眼睛却一直看向周大友。
周大友压根没理会芸娘,脚步踉跄的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笑着说话,他好似是在和芸娘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如今那南街牙行的生意不好,小小的丫头片子现在都已经要到四两银子一个了,那赔钱货反正在家也是吃干饭的,还不如趁早卖了,还能给老子赚四两银子回来。”
刺眼的闪电照亮大半个天空。
芸娘跌坐在地上,抬头脸色惨白看着周大友的背影。
轰隆!
巨大震耳的雷声响起,那雷声似乎要震碎大地。
卖了,他竟然想把红姐儿卖了……
她的红姐儿今年才六岁,红姐儿那么乖巧,即便是偶尔生病也不哭不闹,小小年纪就能帮家里干活。
现在,周大友竟然说想把红姐儿卖了?
芸娘只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她看着周大友踉跄的脚步,脑子里不停回响着刚刚周大友说卖了红姐儿能得四两银子的话。
芸娘从地上爬起来,她死死的盯着周大友的后背,一步步走向他。
她想求一求周大友,让他别卖红姐儿,他想要钱,自己可以做绣品换钱给他。
只要他别卖红姐儿,自己什么都能答应他。
自己太清楚牙行里是什么情况了,只要“人”落到人牙子手里,那就不算是“人”了,那就个货物。
一个“货物”,又哪里能决定的了自己未来的去处呢?
等芸娘走近了,听到周大友此时嘴里还在反复嘟囔着四两银子。
轰轰隆!
又一次雷鸣响起,伴随而来的闪电照亮芸娘惨白的面庞。
周大友突然感觉胃部一阵翻涌,他忍不住的低头吐出来。
砰!
就在这时,周大友突然感觉后脑勺一身剧痛。
砰!
又是一下。
石头碰撞后脑的骨头发出了一种特殊的闷响,但在却被今晚的雷声完全掩盖住。
周大友弥留之际,转身最后一眼看见的便是芸娘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这一生见过芸娘无数种表情,高兴的,感激的,无助的,害怕的,恐惧的。
但这一刻,他见到了面无表情的芸娘。
芸娘手里高高举起的石头掉落。
片刻后,她脱力的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躺在自己面前,满脸是血且生死不知的周大友。
杀人了,她杀人了!
她刚刚没想拿石头砸周大友的。
她只是想让周大友别卖了红姐儿,但是,但是……
啪嗒!
一滴豆大的雨滴砸在她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