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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病床之上,陈旭双目略显无神的望着房顶,久久不语。
嘎吱!
房门被打开,陈艾走了进来。
他微笑着说道:父王,军医跟我说了,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要好好休养就能康复。
转过脑袋,看着儿子那英俊、挺拔的身子,陈旭笑的很开心。
转眼之间,就连阿艾都已成长大了,只是你还像以前,根本不会说谎。
知子莫若父。
对于陈艾的性格,陈旭可是知之甚详,一眼就看出了陈艾的言不由衷。
陈艾闻言,忍不住双目泛红。
他扑到陈旭身上,哭道:父王,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陈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轻轻抚摸着陈艾的脑袋,眼中闪过一道宠溺之色。
很多时候,父母都最宠溺幼子,陈旭自然也不例外。
哎。
过了许久,陈旭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很多人说我狼子野心,那些忠于汉室之辈无不对我口诛笔伐,说我双手沾满了忠臣的鲜血。
然而我一生征战四方,却很少有休息的时候,只想着早日结束这个乱世,让天下百姓能够免受战乱之苦。
有野心,我承认,可一开始我又何尝有野心?
陈家村的时候,我只希望能够让族人生活的更好,希望赋税能够少一些,希望不要有什么天灾人祸。
我只希望,每年多收一些粮食,全家人无灾无病,仅此而已。
他好像是在对着陈艾说话,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
陈艾却是紧紧抱住自己父亲的身体,眼中泪水忍不住掉落下来。
世事无常啊。
恶霸横行乡里,流民无家可归,百姓没有活路,致使天下大乱,烽烟遍地。
我本来想要报答恩主,这才统兵镇守濮阳,与黄巾交战小有战功。
那个时候我还在想,如果能够博个一官半职,能够保得一生富贵,也未尝不是此生最大的追求。
然而,朝廷已经腐朽不堪,十常侍把持朝政,陷害有功之臣,大汉的根已经彻底腐烂了。
朝廷不用我,黄巾却爱惜我。
我就这样一步步挣扎着向前,当身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之时,再也停不下来,因为停下来很多人都会万劫不复。
陈旭絮絮叨叨,对着陈艾说了很多。
陈艾却始终默默聆听着,根本没有插嘴。
哎!
说了许久,陈旭重重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过程中,多少鲜活的生命离开世间,多少曾经熟悉的袍泽离我而去,而我又得到了什么?
陈旭苦涩的笑了。
也许在别人看来,现在的他非常风光,几乎坐拥整个天下。
然而,当他老了,病了,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奋斗一生的成果,其实算不得什么。
当兄长去世的那一刻,我就感觉累了,很累很累。
也许我这一生,实在劳累了太久,真的很想休息,可是为了报仇,我却不愿去休息。
可是,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才发现心里空荡荡的。
听到这里,陈艾终于忍不住了。
他保住陈旭的身体,大声喊道:父王,东吴未灭,天下未定,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你要振作起来,我陈氏终将横扫天下,辉煌千古!
听见了陈艾的话,陈旭却是摇了摇头。
孙权偏安一隅之地,何足畏惧?一旦大军压境,东吴士族必定投降。
我从一介白身打下诺大家业,若是你们兄弟连东吴都不能灭掉,也就不配做我陈旭的儿子。
说到这里,陈旭停顿了下来。
只是,我还有一些事情放心不下。
……
将近年关之际,陈旭在大军的护卫下赶回长安,他那本来已经越来越差的身体,居然奇迹般支撑了下去。
与此同时,陈骏也收到陈旭的亲笔书信,从幽州往长安赶去。
至于陈虎,撇下了幽州事务,星夜兼程赶回长安,准备与陈旭见上一面。
当陈旭抵达长安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年。
由于陈旭病重,本来准备攻打东吴的战略,也因此被取消了。
陈旭刚刚进入关中,尚未抵达洛阳,华佗就已经被从长安请了过来。
陈旭在洛阳待了一段时间,有了华佗的精心调养,身体也开始慢慢好转,却也并不十分明显。
也正是因为华佗的到来,陈旭才能熬过这个冬天。
陈旭尚未抵达长安,天子就已经带着百官,出城五十里迎接,张玲、赵雨、吕绮玲也在其中。
天子对于陈旭的身体状况,也是非常关切。
天子知道,陈旭在世的时候,大汉江山至少不会易主,一旦陈旭去世,天下立刻就会改姓。
故此,刘冯是真的关心陈旭身体,而不是做表面动作。
让刘冯安心的是,当他见到陈旭的那一刻,才发现陈旭气色比想象中的好上许多。
其实不仅仅是刘冯,陈旭的身体状况牵动了很多人。
许多已经退役的黄巾旧部,在得到陈旭病危的消息以后,也纷纷从各州郡赶到长安。
这些活着退役的黄巾旧部,几乎都拥有很多战功,在各个地方为官,而且脾气十分火爆。
他们的到来,也让长安负责治安的将领,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对于这些黄巾旧部,陈旭自然不可能一一召见,事实上幸存的黄巾旧部,在起义的时候大多都只是孩子。
像白饶这些黄巾将领,这些年也都先后病逝,根本没有留下几人。
前段时间,秦王府邸之内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
', '>')('那些能够进出秦王府邸之人,不是军中高级将领,就是执掌朝中大权的公卿。
还有一些,却是一些世家大族之中,非常有威望的名士,足足过去了半个月时间,前来拜访的人才少了一些。
张玲为了让陈旭好好养病,最后更是下达命令,谢绝所有探访之人。
天气已经逐渐变暖,陈旭坐在一个特制的木椅之上,在庭院内仰望蓝天白云。
天空好美。
天空是蔚蓝色的,白云宛若堆积在一起的棉花那样,一朵又一朵显得十分迷人。
在后世,这样的天空已经很难看到了。
是啊,真的很美!
张玲站在陈旭后面,一双素手轻轻捏着他的肩膀。
此时的张玲,也快有六十岁了,只不过她比较注重保养,看起来倒是像一个,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少妇。
这么多年以来,陈旭经常在外征战,夫妻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太多。
陈旭生病返回长安以后,反而有了时间陪伴妻子,张玲、赵雨、吕绮玲三人更是每日陪伴左右。
伸出右手,陈旭抓住了张玲,然后拉着她坐在椅子上面,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这些年苦你们了,对不起。
陈旭将脸紧紧贴在张玲脸上,长长的胡须直接垂到了她的大腿上面,春风吹过,略显花白的胡须随风舞动。
张玲宛若一个小猫,蜷缩在陈旭怀中,让两人的身体尽量贴得更进。
应该说,这些年你辛苦了才对。
张玲说话十分轻柔,仿佛不想打破这种温馨的气氛,双手也悄悄环抱住了陈旭的熊腰。
事实也的确如此。
陈旭常年在外征战,表面虽然看似风光,实际上却是吃了许多苦头。
他身为一方诸侯,需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很少有时间能够休息,哪怕是在休息的时候,也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故此,相比起几个女人每日待在家中,陈旭的确更加辛苦。
陈旭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张玲的双臂越加用力了,他们闭上了眼睛,彼此聆听着对方的心跳。
过了许久,张玲才说道: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正是阿翁病重之时。
那个时候,阿翁说要把我嫁给一个少年英雄,让我躲在帷幔后面,悄悄观察着你呢。
陈旭笑了,说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发现帷幔后面有人,只是没想到躲着一位大美女。
张玲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却仍旧说着:尚未出嫁之前,我也幻想着嫁给一位盖世豪杰。
他在外面风光无限,我可以躲在背后默默注视着,分享属于他的荣耀。
那个时候,黄巾起义已经失败了,纵然阿翁想要让你执掌黄巾,我也没有想到可能会成功。
然而,嫁给你是阿翁最后的遗愿,我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嫁给你以后,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每次你出征的时候,我总会在睡梦中惊醒。
我一直担心,你会在战场上出事。
说到这里,张玲眼中泛起了泪花,却也没有将其抹掉,任由眼泪滴在了陈旭身上。
陈旭静静聆听着。
他也知道,这些年自己的几个女人,没少为自己担惊受怕。
张玲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渐渐成熟,我才明白,我想要的不是一个盖世豪杰,而是一个温暖的家庭。
听到这里,陈旭不由感觉心中一酸。
相比起其余男人,你对我们姐妹实在太好了,哪怕你经常在外面征战,我们仍旧可以感到来自你的温暖。
张玲抬起了脑袋,有些痴迷的看着陈旭。
过了许久,他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抚摸着陈旭的脸颊,抚摸着他那略显苍白的胡须,还有额头上的皱纹。
你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张玲眼睛之中泛起了泪花,只是她却始终微笑着,笑得非常灿烂。
陈旭感觉自己鼻子有些发酸,涩声道:你也是上苍赐给我最好的礼物,若没有你,也就不会有我的今日。
这个时候,陈旭不由回想起了往事。
张角病死之前,将张玲嫁给了陈旭,还挑选了几万黄巾精锐,让陈旭带着他们躲进山中,静候天下大变。
陈旭本来已经离开了,可是他却始终放心不下,那些留守在广宗的黄巾军。
因为陈旭知道,历史上广宗会被皇甫嵩攻破,数万黄巾军跳入清河自杀,城中老幼皆被屠戮殆尽。
那个时候的陈旭,已经彻底融入黄巾之中,同情这些被迫造反的百姓。
心中的仁慈以及责任感,让陈旭最终改变主意,准备率领一部分精锐返回广宗,与皇甫嵩决一死战。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出言反对,陈旭更是初掌兵权,尚且压制不住老资格的黄巾小帅。
就在关键时刻,张玲挺身而出。
她一改往常的温婉柔弱,以死相迫之下,才让那些黄巾小帅同意陈旭的意见。
可以说,陈旭的那一次决定,足以改变他的一生。
虽说最终没能救出张梁,虽说黄巾军仍旧战死了不少,可是陈旭的行为,却让他得到了所有黄巾的认可。
随后,陈旭更是挥兵北上,在巨鹿绑走了田丰。
在救援张宝失败的情况下,陈旭率领三千骑兵转战千里,最终斩杀皇甫嵩,为张梁、张宝报仇雪恨。
陈旭更是借此与田丰打赌,最终得到了田丰的效忠,才让陈旭获得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谋士。
正是有了田丰的长远目光,陈旭才撇弃泰山这个老巢,转而在太行山上安家。
击败皇甫嵩,也让陈旭名满天下,彻底得到了天下黄巾的认可,也为后来争霸天下积蓄了资本。
可以说,如果当时陈旭没有前去救援广宗,他最多也只是带着残余黄巾,在泰山之内苟延残喘。
运气好的话,也许以后会投奔曹操,混个一官半职。
如果运气不好,恐怕早就被朝廷或者一方诸侯剿灭,也就没有了今日的局面。
故此,张玲当时的以死相逼,却是让陈旭的整个人生,都发生了巨大改变。
陈旭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张玲的脸颊,抚摸着她的眼睛、眉毛,还有眼角的鱼尾纹。
张玲眼睛闭着,睫毛轻微抖动着,显得分外迷人。
最后,陈旭托住了张玲的脑袋,俯下了自己的身子,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庭院门口。
赵雨、吕绮玲以及陈婷,三个女子眼中含着泪花,静静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
赵雨抹了一把眼泪,拉着吕绮玲与陈婷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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