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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保证的一样,简宓没有和霍南邶再碰上过,今天是第一次。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猜疑,霍南邶苦笑了一声:不是卫澜告诉我的,我每天都到这里转转,他也没法拦我。
简宓看也不看他一眼,转头就朝着贺卫澜的办公室走去。
霍南邶跟在她身旁,看着那束碍眼的粉玫瑰,忍不住问:你不是喜欢绣球花吗?
改了,简宓冷冷地道,柏飞送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仿佛一记重锤击在胸口,霍南邶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失态,试探着问:陈年呢?他不是向你求婚了吗?
简宓被噎了一下,反问道:关你什么事?我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霍南邶心头一松,没定下来就好。
多相处才容易看到一个人的另一面,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语言是多么贫乏,拼命在脑中盘算着该怎么委婉地表达才能不引起简宓更多的反感,那个郑柏飞不是我说他,温温吞吞的;陈年更不用说了,一个毛头小子……
简宓停下了脚步,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是啊,我早就得到血淋淋的教训了,昏头昏脑坠入陷阱,还以为找到了一生的真爱。还有,就算是温吞水和毛头小子,也比披着人皮的动物强,你说呢?
霍南邶哑口无言,眼睁睁地看着简宓进了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贺卫澜正坐在办公桌前,听到关门声才抬起头来,眼神涣散了两秒才冲着简宓点了点头:南邶在外面?
简宓的心绪有点紊乱,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我有点不想治了。
贺卫澜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淡淡地问:就因为他?小宓,如果他还能扰乱你的心态,让你做出放弃治疗这种重大决定,是不是意味着你对他还没有忘情?
怎么可能!简宓下意识地反驳,我是恨他厌恶他!看到他会让我的病情更加严重!
那你必须要克服,贺卫澜冷静地道,我们都很明白,他是你病情的源头,除非你能忍受你的手一辈子不能提笔,要不然你就得把这个坎迈过去。
简宓靠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呆,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明白了,行,以后我就当他是空气。
贺卫澜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心里忍不住为霍南邶鞠了一把同情之泪,不知道他听到这句话是会高兴一点还是会愈加痛苦。
两个人开始聊起天来,简宓絮絮叨叨地讲述了最近的一些事情,穿插着贺卫澜有意识的引导和提问,当简宓说到线稿的事情时,贺卫澜很有兴趣,一边记录一边问了一些细节,对她在心里临摹那张山水图也做了重点询问,末了他沉吟了片刻道:我心里有一个比较大胆的计划,这两天我再仔细研究一下,可能会有比较大的成功率,到时候需要你的配合。
简宓有些激动,连连点头:太谢谢你了,为了我这么费心。
贺卫澜凝视着她的眼睛,眼神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说:应该的,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简宓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试探着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贺卫澜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蓁蓁和我分手了。
分手了?她提出来的?简宓愕然,不可能啊,她这个局外人都能一眼瞧出来,田蓁蓁看向贺卫澜的眼神,那是情根深种的模样。
因为我忘了和她的约会,和南邶喝酒去了,贺卫澜苦笑着道,那天她生日。
简宓很想送上一句活该,可是一想到贺卫澜为了她的病殚精竭虑的,便没好意思说出口。
你那是什么眼神?贺卫澜轻哼了一声,同情我还是鄙夷我?
简宓吐了吐舌头,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都不是,欢欣鼓舞的眼神,庆贺蓁蓁脱离苦海,可以寻找下一春。
女人,真是个难解的谜题。贺卫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虽然从来没想过和田蓁蓁能走到最后,却没想到田蓁蓁会因为这么一桩小事主动提出分手。那天他有点喝高了,手机又坏了联系不上,可他第二天就亲自过去解释原因了,最好的死党这么惨,他陪上一晚上不过分吧?田蓁蓁以前都是很乖巧大度,这一次这么不依不饶还真是让他大为吃惊。
分了就分了,正好让他潜心工作,替简宓和宁冬茜整理病案、制定下一步方案。
你真的没事吗?简宓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贺卫澜一脸的无所谓,没女朋友自由自在,省得总是让你们觉得我在欺负她。
简宓很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不过她自己的感情失败得一塌糊涂,没资格来做感情顾问开导这位风流贵公子。
两人又闲聊了好一会儿,贺卫澜索性收拾了东西和简宓一起出了心理中心。
简宓本来还担心霍南邶又阴魂不散等在外面,幸好外头除了两个值班的护士没人,贺卫澜要送她,被她婉拒了,打了一辆出租车自己回家去了。
贺卫澜站在大门口目送着她离去,随后朝着身后瞟了一眼:还躲什么?出来吧。
树丛的阴影被路灯投射在地面上,仿佛一头猛兽,而霍南邶高大的身影掩藏在阴影中,一动不动的,显得格外阴鸷。
贺卫澜叹了一口气,几步走到他身旁,掏出一个烟盒来:来一根?你的神经绷得太紧了,放松一下。
霍南邶粗鲁地抽出烟来,刚想点燃,却好像想起了什么,又烦躁地塞了回去。不用了,你们俩聊这么久,聊什么这么开心?他努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然而说出口的话还是带了几分酸味。
贺卫澜笑了笑:聊很多啊,聊感情,聊生活,聊未来,小宓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不仅长得漂亮,性格也好,简单清澈得好像山涧小溪。
霍南邶的胸口越发闷了,目光警惕而审慎:你对她很特别。
是的,贺卫澜坦诚地迎向他的目光:我没和你说过吗?她笑起来和我的初恋有那么几分神似。
霍南邶心脏瞬间抽搐了一下,又惊又怒:是兄弟,就不能打她的主意。
贺卫澜无声地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南邶,她现在只不过是你前妻,你要是再用这种她是你所有物的口吻说话,就连我都听不下去了。
霍南邶怔了半晌,脸上的神情渐渐惨然:卫澜,我不行,一想到她有可能和别人在一起,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更没脸见她,还谈什么爱不爱这么可笑的话。我反复劝告自己,我们俩都弄成这样了,算了,放开她,也就算是放过我自己,可我劝不动,更忍不住……
贺卫澜终于有些动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叹了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霍南邶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半晌,他哑声道:先别说这些了,她的手怎么样了?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对她有帮助。
贺卫澜饶有兴趣地问: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简宓的手应该是她妈知道她爸出轨时埋下的祸根,霍南邶沉思着,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过很多次,那天简宓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气晕在了他怀里,既然你心理疏导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大的起色,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以毒攻毒,重新刺激她从而让她打开心结呢?
', '>')('贺卫澜的目光赞赏了起来:你这家伙厉害,倒是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了,来,咱们俩好好合计合计。
这两天简宓家里忙乱得很,她还没功夫去了解贺卫澜所说的新方案。
简铎安的案子开庭了,法庭上城际大酒店最终接受了简沉安的赔偿请求,出具了谅解书,最终简铎安被判了一年半,这对简沉安来说不啻于是一个天大好消息。
然而罗宜兰终于痛下了决心,提出了离婚的要求,简沉安也没脸再说和拉拢了,他替弟弟收拾了半辈子的残局,最后还是一场空,心情可想而知。
罗宜兰要走了儿子的抚养权,家里的存款分出了一半,和简沉安一起替简铎安赔了钱,唯一一套房子当然留给了罗宜兰母子,简铎安最后几乎可以说是孑然一身。
在看守所里签下离婚协议的时候,简铎安哭得像个小孩。简宓陪着简沉安一起去的,对这个小叔,她既恨又怜,恨他不知检点,不仅把自己家折腾散了,还连累了她的家,更把宁冬茜这么一个好好的女孩弄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可是看他最终孤苦伶仃一个人服刑,却也有点不是滋味。
最难过的是简沉安了,回家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出来,最后还是秦蕴发了火骂了他一顿,这才稍稍打起了精神。
为了这事简宓特地请假了一天,第二天回去公司销假时,她敏感地察觉到了几分紧张的气息。
听说老总要把公司股权转让了,没办法,那边窟窿填不上,范蘩瞅了个空溜出来和她报信,早上几个部门负责人都去开会去了,说是公司框架全部保留,人员也不变动。
简宓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这样公司是不会破产了,可老总一换,公司的人事必然会有很大变动,公司的发展规划更要看新老总的喜好了。她多希望还是这些同事在一起为了新游戏的开发而努力奋斗啊。
外面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隔着网安科技的磨砂玻璃,简宓看到一行人停在了大门前。
简宓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嘴角挂上了甜美的微笑,只是那笑容还没完全绽放就瞬间凝固在了嘴角:门开了,七八个人缓步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一身贴身的黑色亚麻西服,身材挺拔颀长,气势逼人,正是她的前夫霍南邶。
作者有话要说:霍老板从小媳妇重新化身为霸道总裁~
☆、第42章 空心泡芙(八)
霍南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滞了两秒,脚下却未做停留,直接往公司里走了进去。他身后跟着吕亟,朝着简宓笑着打了声招呼:简小姐,好久不见。
简宓这才回过神来,几步便追了上去:你干什么?站住!怎么随便往里闯,再进去我要报警了!
霍南邶停住了脚步,身影却一动不动,吕亟连忙说:简小姐,我们今天来是有公事的……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开了,赵华亮和费禹远率先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一个脸色铁青,一个面无表情,显然这会开得很不愉快。
一见到前台这架势,赵华亮好像爆竹被点燃了似的,愤然地看着霍南邶:哎呦嗬,这么快就上门接收啦,老子不干了,今天就辞职,小宓,跟着哥走,咱们不在这里受气。
费禹远的表情也有了一丝裂缝,沉声朝着范蘩说:走,我们去把东西收拾一下,给这位霍先生腾个地儿。
简宓隐隐好像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盯着霍南邶:你……你要干什么?
霍南邶简洁地道:因为资金短缺、运作难以为继,南北科技即将收购网安科技,我今天来,是想和诸位一起说几句话,既然你们在开会,那再好不过了,请一起到里面,耽误你们一刻钟时间,然后你们再来提辞职的事情。
简宓的心脏猛一抽搐,语声因为愤怒而打颤:收购……你暴发户有钱就了不起了吗?我斗不过你我躲还不行吗?你有本事把整个际安市收购了!
吕亟愣了一下,连忙解释:简小姐你误会了,霍总他不是这个意思……
赵华亮大着嗓门打断了他的话:要开会你们自己去开吧,我们就不奉陪了,咱们走。
怎么,连和我一起开个会的勇气都没有吗?霍南邶看着他冷冷地开口,口口声声地说要把南北科技干翻打趴下,原来只不过是个嘴炮而已。
赵华亮的脸顿时涨红了:胡说八道!谁不敢和你一起开会了?
那就进来吧,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开完会你们如果还是要走,去留自便。霍南邶大步朝里走去。
费禹远瞪了赵华亮一眼:你这个炮仗,激将法懂不懂?
赵华亮这才回过味来,却又不甘心地道:怕什么?几句话还能让他说到天上去?走。
简宓看着他们走进会议室,因为愤怒而沸腾的热血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既然霍南邶收购了公司,她肯定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环顾四周,这工作了几个月的逼仄前台也显得有些可爱了起来;前面玻璃墙上网安科技的logo 更是让人百看不厌。
真的有点舍不得,和这帮同事相处这么一段时光,彼此都已经成了朋友,更让她不能画画的晦涩日子也有了色彩。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私人用品,准备等赵华亮他们出来告个别就走,不过赵华亮他们倒是没必要和她一起离开,等他们出来再劝劝。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抬头便看见吕亟走了过来,朝着她微笑着道:简小姐,麻烦你也来会议室一下,有事情需要你列席。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霍南邶和网安科技的徐总坐在长条桌的最里面。徐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当年在网络游戏刚开始兴起的时候就创立了网安科技,一步步把公司壮大到现在的行业龙头,他行事雷厉风行,目光敏锐,凝聚力强,底下的员工都很敬服,因此才收拢了赵华亮、费禹远这一帮行业翘楚。
此刻他坐在上面,眼中满含愧疚,因为他投资的失误导致了资金的严重短缺,他不得不把自己亲手拉扯大的公司转让,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公司的现状,我刚才已经和大家透底了,要不是快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我也不舍得出此下策,我舍不得公司,更舍不得大家,徐总难过地说,网安科技是一个团体,就算我没能力继续维持下去,也不希望它最后落到拆分拍卖的下场,是霍总向网安科技伸出了援手,愿意接受我的整体收购请求。
底下一片哗然,赵华亮愣了一下,小声问费禹远:不是这小子落井下石强行收购?
费禹远若有所思地道:再听听他怎么说。
霍南邶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目光从在座的公司骨干脸上一一扫过,冷冽而沉肃,让人忽然从徐总的感伤中骤然清醒过来:虽然我是收购方,但作为游戏界的新人,我一直很仰慕徐总,更敬佩网安科技这些年在游戏界有目共睹的成就。一个游戏的成功,靠的是一个团队,南北科技开发的《逍遥游》,将网安科技第一次从行业老大上拽了下来,我知道在座的都很不服气,高手是寂寞的,我和南北科技,非常希望有人能开发出更高质量的手游,一较高下。所以,我不希望网安科技就此走向衰落,这是我收购的初衷。
底下鸦雀无声,就连赵华亮都屏息看着这个此刻看上去霸气而凌厉的男人。
新游戏的开发我会在资金上全力支持,老员工的待遇和从前一样,你们什么时候把《逍遥游》从王者宝座上拽下来,当年度的年终奖金增加百分之十,至于公司的运作,霍南邶顿了顿,我知道在座的有很多人看不惯我,不过放心,我只是公司的投资方,不会涉及公司的日常运作,你们不必担心会天天看到我,公司日常运营都和从前一样,如果有决策性的问题,我的特助吕亟将会全权代理。
吕亟站起来朝着大家微笑示意:请大家多多关照。
底下又窃窃私语开了,照霍南邶的说法,这收购案对于网安科技来说,简直成了一桩好事。
当然,如果你们中有人还是想要走,我也不会阻拦,霍南邶环视四周,嘴角挂上了一丝讥诮的笑容,尤其是曾经说过要把《逍遥游》干翻的几位,我只能遗憾地当做你不战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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