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奉告。
谢灵韵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轻哼道:
枉我们同生共死,遮遮掩掩,忒不爽利!
谢小姐,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见身份已经暴露,谢渊不愿在这里多呆,当即就准备离开。
不许走!
谢灵韵双手张开,拦住谢渊的路,紧紧盯着他:
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呢!
谢渊依旧沉声道:
无可奉告。
虽然若是离开姚家,告诉她自己是谁也无妨,但是这么大一个宝库被她毁了,谢渊心情有点不爽……
不说?你不说,我现在就去姚家告状去!
谢灵韵眼珠一转,笑眯眯道。
谢渊被她连着威胁两次,忍不住瞥她一眼。
谢灵韵霎时感觉背心一紧,下意识退后一步,而后脸色顿时无比难看,直接踏上两步,初具规模的胸脯几乎贴到谢渊身上,仰着脖子喊道:
你要对我动手?那就在这杀了我,灭我的口啊!反正我的命也是你救的,你拿走好了!
谢渊看着谢灵韵激动的在自己身上蹭啊蹭的,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有些哭笑不得。
他就是看她一眼,不要说和谢灵韵有共患难的情谊,就算是个普通的无辜路人撞破,他也不能因为自己想占姚家的便宜将无辜之人灭口。
当然,这丫头也不是完全无辜,吵吵嚷嚷的有些让人心烦。
望着谢灵韵梗着的脖子都快伸到他面前,白皙细腻,如同天鹅,似乎一捏就能捏断,谢渊只是摇了摇头,十分无奈。
姑奶奶,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灵韵死死盯着他,哼道:
我就想知道,救了我命的人,和我一起共历生死之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不愿你就这样一走了之,而我甚至不知你的名姓,不知你是谁!
不说不许走?
不许走!除非你杀了我!
谢渊无奈,这家伙怎么老是打打杀杀的。
他叹了口气,身量微微变高,面容也迅速变化。
谢灵韵只觉眼前一,一个气质沉静、俊逸非常的年轻男子就出现在面前。
她眼前一亮,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差点让谢渊真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才笑眯眯道:
还是个美男子!喂,你能易容改装,不会专门把自己变好看了吧?
谢渊没好气道:
就长这样。
这样啊……
谢灵韵好像笑得更开心了,眼珠一转:
那你叫什么名字?
谢渊。云州,谢渊。
谢渊平静道,忽然觉得好久没有报自己的身份了。
谢灵韵眼睛一瞪:
谢渊?你是潜龙榜第三十,盖世凶徒谢渊?
……
谢渊脚趾头扣了两下,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谢灵韵啧啧有声:
常听闻此名,今日终见其人!只是没想到潜伏到姚家去了,还真是个奇人呢!
谢小姐过奖了。
谢渊摇头道。
谢灵韵打量他半晌,忽然甜甜一笑:
知道你身份的应该不多吧?放心,我会保密的,你继续在姚家干你的坏事去。
嗯?
谢渊有些诧异。
干嘛?我欠你一命,谢氏子弟岂有知恩不报之理?
谢灵韵昂头道,随后眼珠一转:
说起来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真是缘分。
谢渊默然,谢是大姓,并不罕见。
他有些许意外:
我还以为你会站在姚家那一边。
嘁,八大世家是八个世家,不是一家。你见二宗——般若寺和玄真宗像一家么?实话说,我家对姚家并不亲近,我爹也对姚家在八门之乱之后的许多做法很不欣赏,拒绝了许多次结盟的邀请了。
谢灵韵不屑道。
谢渊点点头:
所以你也拒绝和姚天川接触?
那倒纯粹是我自己看不上他。哪怕小时候,他也一看就是个人前故作高傲、人后忍不住哭鼻子的脆弱小男孩。
谢灵韵嗤笑道,随后目光闪闪:
我喜欢的男子,必须实力强大、心志坚定、不畏艰险、敢于向强者挥刀——
嗯,挥斧头也是可以的。
谢渊听了前半,还觉她洞察力惊人,对姚天川的评价很到位;听了后面的明示,目瞪口呆,张了张嘴:
谢小姐……
叫我灵韵就可以了,咱们也是同生共死过,别叫生疏啦!
谢灵韵笑眯眯的。
谢渊沉默了下:
灵韵小姐,这个,我其实心里……
我知道,据传你和平西王的女儿有些不清不楚的。
谢灵韵满不在乎道:
没事,我也不比她差。
……
谢渊措辞道:
我一介布衣,你是大族千金,想必……
无妨,我看平西王女不都没嫌弃你?我也不嫌弃。
谢灵韵笑吟吟的:
至于父母之命,嗯,其实咱俩一个姓倒有些不合礼法……不过没事,我在家是很娇纵的!
她还一脸骄傲道:
爹娘都听我的,这不是问题。何况我是独女,要想继承家族,还得招婿——嗨,这不巧了么!你入赘并无任何问题,人才也不错,我感觉我爹我娘说不定比我还同意!
紧接着她继续道:
当然,我承认虽然平时有些许娇纵脾气,但识得大体,遇难事的表现,你是见过的。而且遇到中意的人,我也愿意洗手作羹汤——只要你吃得下去,嘻嘻。
谢渊被谢灵韵的直球轰到脑袋上,一愣一愣的,哭笑不得:
灵韵小姐,虽然……但是……嗨。
谢灵韵看了他半晌,忽然噗嗤一笑,枝乱颤。
谢渊茫然:
灵韵小姐,你又笑什么?
不是,我跟你开玩笑的。
谢灵韵总算忍住,一脸好笑:
哪有上来就要跟你成亲的世家女子?你想什么呢?其实你也就一般吧,笑死。
哦哦……
谢渊有些尴尬的挠挠脑袋:
那就好。
?什么叫那就好?
谢灵韵瞪了他一眼,随后露出笑容:
行了,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谁,这次便没白来。
走吧,回去了。
她当先往下走去。
谢渊默然,难道说她专程来金陵,弄得姚家大张旗鼓、自作多情,就是为了知道自己的身份?
谢灵韵忽然回头,眨了眨眼: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对了,别忘了我说的那些话啊!可得好好考虑!
她嘻嘻一笑,然后道:
很高兴认识你,谢渊。
谢灵韵转回身子去,背着双手,脑后的马尾也一蹦一跳。
陈郡谢家的来人第二天就走了,快得让姚家大多数的人都有些迷茫。
只有姚余知知道对方真就是来游览的,或许谢灵韵有什么心血来潮的想法,只可惜问了谢渊自然是说一切正常,没看出有什么眉目。
谢渊左思右想,回头就跑去簪楼,还是跟慕朝云汇报了此事,突出一个老实巴交。
……如此这般,我也不知道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渊一脸诚恳道。
慕朝云呵了一声,似笑非笑道:
还不是你招蜂引蝶,勾搭小姑娘?
冤枉啊!
谢渊强辩道:
我跟她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那别人怎么对你直接发出招婿的邀请?
慕朝云淡淡道。
我看她是开玩笑的。
谢渊说着。
专程从陈郡来金陵给你开这个玩笑吗?你认真的?
慕朝云忍不住道:
之前倒没算出你还是个桃命,早知都就不把……哼。
见慕朝云冷哼一声,谢渊连忙道:
我只将心向明月,哪管天上繁星!
慕朝云听得脸色舒缓一下,不过又淡淡道:
天上什么时候还有两个月亮了?
还是说,你觉得司徒琴是太阳,我只是个月亮?
看着慕朝云斜眼看来,完全没法回答的谢渊擦擦额头,止不住汗流浃背。
说什么,难道说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慕朝云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有姐姐的压迫感了,宗师之威,以至于斯!
好在慕朝云一向还是体谅他的,随口敲打一下,然后不知想到什么,拿起算筹鼓捣了几下。
谢渊在一旁偷眼观看,感觉她算得不是十分认真,不像什么大事,但清雅的脸上还隐隐有些期待的模样。
咋感觉是在算姻缘?谢渊看得久了,多少有几分眼熟。
他静静待了会儿,看似小心喝茶,实则在偷摸观察,结果见慕朝云动了一下,脸色似乎有些变化。
怎么了?
谢渊立即问道。
慕朝云神色一动,然后上下打量着谢渊,叹道:
和你有关的事情,怎么老是看不准?
什么玩意儿?
谢渊一脸茫然,慕姑娘在自己面前也忍不住当谜语人了吗?
也没什么,你很快会知道的。
慕朝云犹豫了一下,转过话题:
姚家你还待么?
谢渊点点头:
嗯,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最好能把姚家变成钱家那样的机会再走。谢灵韵是个性情中人,当不会出卖我……吧?
他说了一半,征询起慕朝云的意见。
慕朝云微微点头:
你可以信任她。
谢渊见她不动声色的模样,不知她在想什么,不敢在这上面多说,继续道:
应该在这儿待不长了,我在这里够久,总不至于待到宗师。我的路不在这。
慕朝云也颔首道:
既然如此,我或许也快离开了。秋风楼该查该找的东西已经尽览,再多留益处不大。近日魔教活动频繁,我找到些东西,或许与他们有关,后面还要再想想办法。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无言。
这意味着两人又要分开了。
谢渊很想说和她一起去查,然而以慕朝云的秘术洞察以及天机卜算都没能建功,他不管实力还是其他方面,说实话对慕朝云一点儿帮助也没有,说不定只是拖累,就真只能提供点情绪价值。以谢渊心气,一直靠着慕朝云拉扯扶持,让她费心,那非是他所愿。
还有自己的修行路要走,慕朝云所面对的大敌神秘强大无比,他早点成长起来,早点才能帮她。
谢渊叹了口气:
没事!还有一段时间。
慕朝云不由想到龙腾镖局时谢渊缠着她再待一天时的场景,一时莞尔。
她带着微笑,神情安宁,看着谢渊的眼睛,认真的说着:
片刻分离,是为再聚。到了最后,我们一定会回到一起。
倏忽间过去月余。
大离南北都已经燥热起来,蝉鸣处处。
谢渊在姚家深居简出,专心修行,再谢绝一切和人交流之事。
姚余知见他潜心修炼,比以前更甚,乐得如此,绝不打扰,反而逢人便夸我族天川有大宗师之姿。
他越看谢渊越有希望,时常自己感叹,有天川真是太好了。
有得姚家鼎力支持,谢渊先后用了星神和双星拱月,两月间养身功飞涨三层,眼看不日可以突破到第四层,按谢渊估计,用第四层的养身功来冲大金河功,应该够推到第九层了。
而气血修为也在潜心修行和诸多灵药之下,稳步进展,脱离了刚刚突破的青涩,现在已经完全是气血三变境的形状了。
如此内外齐头并进,谢渊的实力提升飞速,比刚从万妖山出来又涨了一截。
若是这时的自己单独对上燃火使……还是压力极大。
以燃火使的境界,可以说是真正的小宗师,宗师之下这份战力,应当到了极限。
想到魔教像这样强的尊使还有三人,谢渊就不得不感叹天下第一大教就是天下第一大教,这幼年形态的大宗师不知哪找的,一抓一大把。
而姚府之外,苏行直接把办案衙门搬到了金陵来,搬到姚家的脸上,姚家却还没什么办法。
庞大的人口拐卖案让天子都震怒,下令彻查,板子本来是要落到钱姚两家上的,结果打下来就只有姚家遭了殃。
钱家接了圣旨,后又纳了几个投名状,这人口走失之案,从钱家主导姚家辅助、变成两家并行、到现在定性为姚家主导,钱家从犯——
明明前十几年,姚家都快被钱家骑到头上,这事儿反倒成了姚家胁迫钱家而为。
但没办法,钱家投了朝廷保命,这事只得姚家一家来背。
姚家因为见真湖、万妖山和钱家的一系列事情,背后被其他六家一直盯着,而前面是朝廷堵着,一时压力山大。
姚余知除了听到谢渊每日修行的消息感到宽慰,平日眉头就没松过。
本来推了几个还算有分量的替罪羊出去想息事宁人,给朝廷一个说法,结果那苏行不知哪里拿到了账簿细目,点名一点一个准,一定要抓那些罪魁祸首。
然而能用延寿秘法的,无不是姚家的宿老长辈,地位尊崇,甚至还有隐居的老宗师,哪能推出去?
这苏行也是软硬不吃,什么手段都不接招,什么话都不好使,硬得如同刚参加工作的愣头青。又有谢渊暗中一直给他提供线索,几次直接堵住了那些个宿老,还抓了两人,甚至有一次差点就和姚家大打出手,还是宁国公出面调停才没闹大。
但苏行和姚家是悬崖勒马了,他却只差一点,就要和宁国公直接动手,还好又被人劝住。
一时金陵的大人物人人自危,毕竟苏行顺手抓两个贪官也没人说什么,金陵倒是难得的海晏河清。
外有苏行紧追不舍,内有谢渊通风报信,姚家的人近日哪怕在金陵街上,都低调了许多。
虽然很多族人不知具体是为什么,但气氛还是感受得到的。
谢渊老神在在,事不关己,本来继续当他的米虫,以为和他没什么关系。
结果有一天,突然在自己的房间内看到了熟悉而又陌生许久的暗号。
……
谢渊看到之后,不动神色的抹去,到得夜晚,悄然潜行到那个僻静无奇的小院,按照特定的节奏敲响房门。
进来。
平淡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
谢渊推门而入,低头行礼:
属下见过楼主。
桌后的秋风楼主目光扫过他,谢渊突然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头不由埋得更低。
面目模糊的男人看着他,声音幽幽,开门见山:
我觉得,最近秋风楼中出了叛徒。
你,知道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