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真阳低声问道。
没有,我问遍了别院里所有人,没有人听到动静。杂役只看到王师兄进了书房,然而第二天也没出来。
余文胜眉头紧蹙。
痕迹不难判断,谢渊几人都看得出来,情况正如余文胜所说。从王之义脸上凝聚的表情来看,正是他死前的表情,而一剑穿胸、直接毙命,没给他留任何反应的机会,也没有反抗。
以王之义二变境顶尖的实力,敌人得是什么样的高手?恐怕一般的三变境都做不到,至少也要秦真阳这样摸到宗师门槛的高手,却也不敢百分百保证能让王之义连反应都没有便毙命。
宗师?还是什么?
秦真阳下意识看向谢渊,却见他仍然盯着王之义的尸身扫视,沉吟了半晌,等余文胜和宁紫都悄然注视着他,才慢慢道:
凶手恐怕是个熟人。
余文胜略有些失望道:
不错,我们当时也想到了,在书房内让王师兄背朝着他,毫无防备的倒地,应当是认识的人。
这点大多数人都看得出来。
谢渊点点头:
但关系不见得多近,不然王师叔不会一脸戒备和紧张。
余文胜和宁紫都微微蹙起眉头,宁紫有些纳闷道:
如果关系不近,不是和你前一段判断相悖了?普通的朋友深夜出现在书房里,恐怕以王师叔的精明,不会轻易将后背露给他人。但他确实这样做了,表情也确实不对……
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有些想不通。
余文胜也皱着眉头,之前是觉得有哪里不对,谢渊一提,顿时发觉了矛盾之处。
他们还没细想,谢渊看了秦真阳一眼,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推测,这个‘朋友’是一个王师叔认识但不熟悉之人,或者觉得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之人,然后突然出现,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交流。
至于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和秦真阳知道,多半是王之义正在追查的世家异样,其他人恐怕一知半解。
而后王师叔就被那十分重要的事情占据了心神,转身之际,没想到对方突发偷袭,一击害了王师叔。
谢渊沉着嗓子道。
余文胜和宁紫想了想,觉得这样是说得通,但觉谢渊全是猜测,余文胜不由踏前一步,快速问道:
张师侄,你这样说,可有证据?
证据谈不上,但你们看王师叔的手,我刚刚看了许久,应该是被人强行打开的。
几人听了,定睛一看,见到王之义的手打开放松,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妥?
王师叔遇害前明显紧张而有防备,这个时候,他的手怎会完全放开?一般人至少应该是握拳,或者手指微曲,准备握剑,哪里是这样打直的模样?你们凑近看,有非常细微的按压痕迹,应该是凶手将其强行打开。
几人闻言,仔仔细细看了看,果然发现和谢渊所说一样!
余文胜大睁着眼睛,他看了几次,从未发现这个细节!
宁紫也张着嘴,不可思议道:
之前秦师兄说你观察仔细,我还有些不服,结果你眼力真这么好啊?这样的痕迹都能看到?
秦真阳也微微颔首,目光中流露出赞许。
谢渊摇摇头:
这痕迹微乎其微,显然凶手十分注意,我一开始没看到痕迹的。但是那手指的状态总觉得不对,我细看之后,才发现端倪。凶手心思其实十分缜密,但这一招,是弄巧成拙了。
余文胜目光中露出佩服,又有些不解,下意识问道:
那凶手为何非要将王师兄的手指打直?是……
是为了拿出王师叔手里的东西。他一开始不是为了打直,应该是为了王师叔紧紧抓着的东西。恐怕是用这个东西,交给王师叔,分散了他的注意,才骗取信任,行凶得逞。然后他取出东西,怕被看出异样,还专门给王师叔的手做成放松姿态,免得被我们看出来之前握着个什么。
但这一下,反倒让你注意到了!张师弟,你怎么这么厉害?
宁紫一拍手,想通了整个过程,兴奋的道。
因为我看了七百多集柯南……
谢渊摇摇头,这只是他恰好比别人多想了一点,而且提前猜测了王之义遇害的原因,所以有这些判断而已。
但是知道这些,还是对判断真凶帮助有限。
不过这不妨碍余文胜和宁紫都对他刮目相看,余文胜有些激动道:
好!张师侄观察细致入微,竟然一来就解决了我这么久的疑问!说来惭愧,我在这这么久,都没张师侄一眼看到的多。这么优秀的后辈,我之前怎么从未听闻?
秦真阳解释道:
张师弟去年才入门,今年初立功入了剑峰,就待了九日。那时他还是外练,现在已经是气血一变境了。
一年,气血蜕变?外练,剑峰九天?
余文胜听得愣了愣神,这些字都听得懂,可是和数字合在一起,怎么感觉哪不对劲?不应该这样组合的吧?
可是九天气血蜕变,外练剑峰一年好像更不对劲……
他反应了一会儿,回来看着谢渊,眼神又变了许多,叹道:
宗门又得一天骄,实是云山之幸。
谢渊谦虚几句,又看了眼王之义,叹道:
现场看得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再说吧。
几人默默出门,将偏房关好,来到大厅。余文胜兴奋的问道;
张师侄,你知道凶手是哪个了么?
谢渊默然,他又不是神仙,这哪里看得出来?
但他的确有些猜测,问道:
余师叔,王师叔最近都有和哪些人来往?
王师兄代表剑宗驻扎此处,交游广阔,平时除了本地的世家,以金陵姚为首,还有江南宗门,金陵府的几个主政官,哦,还有宁国公。
谢渊沉默,这等于是金陵附近有头有脸的人,王之义都有结交。
确实是宗门派驻此地的能人,专业对口了属于是,但是也给谢渊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见谢渊陷入沉吟,秦真阳三人都闭上了嘴,生怕打扰了他的思绪。
秦真阳得了李星拓嘱咐,再加上知道前情,对谢渊本就信任,另外两个则在偏房几句话中,就对谢渊佩服的五体投地,觉得他简直是个春雨楼的神捕化身,那苏行恐怕也不过如此。
谢渊想了想,吐了口气,道:
既然没有明显的方向,只能用笨办法了。
秦真阳点点头:
你说。
姚家作为东道主是不是请我们明日赴宴去?先从他们那开始找线索。
翌日。
金陵府一处雅致的水榭楼台,谢渊等几名剑宗门人和姚家的代表相对而坐,各人案前几上都摆着各色珍馐,旁边还有丝竹阵阵,美人轻舞。
腐败啊……
谢渊看得十分感叹,这顶尖会所,前世的他也只能在网上看看了。
对面姚家请客的人是,一位外事长老,出自本家,修为是气血三变,叫姚庆来。他年轻时也是赫赫有名的武者,现在在姚家执掌外务,也算位高权重,专程接待云山剑宗,可以显得出相当重视。
不过剑宗几人都无心吃喝,酒过三巡之后,秦真阳微微瞟了谢渊一眼,见他喝了杯酒,稍稍点头,就瞅准时机,提起酒杯,向姚庆来敬酒:
姚长老,我敬你。
姚庆来哈哈笑道:
能喝云山剑宗未来宗主敬的酒,幸甚。
秦真阳敬过酒,却不干杯,而是定定看着姚庆来:
姚长老,晚辈有一事相问。
秦贤侄有话但讲无妨。
姚庆来见他这副模样,笑容微收,淡淡道。
秦真阳看着姚庆来,开门见山的问道:
姚长老,我剑宗别院的王管事,是怎么遇害的?
姚家众人包括姚庆来都是面色一变,姚庆来面色一沉,耐着性子道:
秦贤侄,王管事遇害我深感痛心,但他出事与我姚家无关,我如何知道?
秦真阳面色不变:
金陵姚氏,真的对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么?
若说刚刚是面色微变,现在姚庆来就是面色大变,十分难看了,他黑着脸问道:
秦贤侄,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剑宗别院管事遇害,十分痛心,故求助姚长老,还望助我们找出真凶。
姚庆来面色深沉:
贤侄,我十分愿意帮忙,但恕我无能为力。
秦真阳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酒一饮而尽。
一顿宴席不欢而散,回到剑宗别院,谢渊低声问道:
秦师兄,这样……会不会太极端了?
他虽然出了个开门见山、打草惊蛇的主意,但没想到看起来像保守派的大师兄,开的门也太猛了,几乎完全没给姚家面子。
秦真阳摇摇头:
这样才问得出东西。何况姚家在云州做那等事,本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就算王师叔不是他们害的,也不必虚以为蛇。更何况……
他眸光一闪:
姚庆来明显知道什么。
谢渊默默点头:
可惜他不会说的。
两人各自蹙眉,正想着接下来如何,就见余文胜匆匆赶来,面色似乎有些喜气:
两位师侄,金陵府都统来请柬了!
金陵府都统?
牛都统和王师兄私交甚笃,还想把儿子送到剑宗学剑。之前他一直没说话,现在来请,说不定是有什么消息!
谢渊和秦真阳听了,对视一眼,都是精神一振。
第二天,一处临江七层酒楼。
秦真阳静静看着那名戎装大汉,沉声问道:
牛大人,您是说……?
哎,秦少侠,你不要如此严肃!我十分想你们查个水落石出,让王兄弟瞑目!可是,这地方太复杂了,你们查不出什么的。
牛都统摇摇头,给秦真阳倒了杯酒:
秦少侠,我是想帮你的,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渊面色平静,默默的在盘子里用筷子扒拉,感觉这一桌子菜既没营养,又没味道。
也许就是在金陵,它才开得下去。
回到别院后,两人面色变得有些严肃。
没想到压力来的这么快。
秦真阳缓缓道。
谢渊点点头,又摇摇头:
可以想象,毕竟这里是金陵。
秦真阳看向谢渊:
张师弟,接下来怎么做?
谢渊呼了口气:
该问的都问一圈,先把功课做到。
秦真阳点点头。
此后几天时间,宁紫三人安心在别院里练功备战,而谢渊和秦真阳就四处拜访,调查王之义之前的动向。
然而不出意外的,几乎所有之前和他交好的人,此时都是一问三不知,客气的还吃顿饭,不客气的甚至连饮杯茶水的时间都欠奉。
砰——
别院里,秦真阳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紧皱着眉头。
饶是以他的沉稳脾气和细腻心思,也有些一筹莫展。
难道就这样断了方向?
他眉头凝成川字,沉声问道。
谢渊呼了口气,看着名单,九成九的人都已经被划掉,只剩最后一个。
我们再去试试拜访宁国公。
谢渊沉声道。
秦真阳沉吟:
宁国公地位殊异,也许不见得会搭理我们几个宗门子弟。
虽是如此,但宁国公在这,本就和云山郡王在云山脚下的理由差不多。
谢渊眸光一闪:
如果真是世家作乱,那宁国公肯定愿意告诉点什么。
秦真阳听了,缓缓点头。
两人当即让余文胜递上名剌。
而后三日过去,小潜龙会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宁国公府的回话才终于来了:
宁国公近日闭关修行,恕不见客。
看到这样的回复,谢渊和秦真阳的心都沉了下去。
为何盯着世家的宁国公,也不愿意见他们?
难道是真正好在闭关?
两人都一时无策,笨办法若行不通,或许就只能用险办法了。
秦真阳看着谢渊,微微沉吟,轻轻摇头道:
张师弟,再等等吧,你还是不要轻易涉险,慎重点好。
谢渊默默点头。
感受到世家这扑面而来的巨大阻力,谢渊吁了口气,决定自己出门散散心。
金陵繁华,行人如织,秦淮河上游船不断穿梭。
小潜龙会将近,本就繁盛无比的金陵,这下更是热闹。
但谢渊无心这份烟火气息,脑子里都是在思索接下来的行动。
走着走着,便走到人流渐少的小巷陌里,正说终于清静。
前面一座街边小庙,庙门突然打开。
一个白净澄澈的和尚走出,看着望过来的谢渊,双掌合十:
佛言,世如衔尾蛇,一切皆在环中,不过虚影。
?
谢渊一头问号,正想说和尚自己没钱,忽然觉得这和尚有些眼熟。
下一刻,和尚对着谢渊微微一笑,说道:
谢施主,小僧慧觉,还请指教。
感谢话不多先生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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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