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灰蓝如湖水的目光,在盒子上略一停留,又平淡地移开。
好。谢无昉轻轻颔首,我不确定,但可以试试看。
他的语气平常,郁白却无端地读出了一些……心情不错的味道?
连带着他原本忐忑的心情,也跟着明亮了起来。
一旁的严璟老老实实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不敢贸然插嘴,到这会儿才小声问:那小白你真的明天就出发吗?查到票了吗?
先不买票,我想到一个更快过去的方法。
郁白说着,关掉了手机上订票的页面,转而翻找着联系人,拨出了一个电话。
视频电话。
严璟一看到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顿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对哦,我都忘了,可以找天哥帮忙。
22小时内无法抵达的北极,是在不乘坐可以直达的飞机的前提下。
金盆洗手后将事业做得颇大的孙天天,当然是有私人飞机的。
以前的郁白很不愿意给这些关怀着他的人添麻烦。
无论有没有事,都不想让他们费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他却主动想到了,这种事情或许可以让天哥帮忙。
视频很快接通,屏幕上出现一张粗狂英俊的大脸。
喂?早啊小白!今天这么早就起了啊?
郁白便也同他打了招呼:天哥早。
他现在一看到孙天天,就会条件反射般地想到寒冷冬日里的满满一车貂。
真是让人永生难忘的华丽场面。
掩在宽大镜框后的浅淡眼眸里,闪过清晰明媚的笑意。
视频那头的孙天天见状,怔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同时有些困惑地摸了下脑袋:哎,我这会儿看你戴眼镜的样子,怎么觉得怪怪的呢?
……今天怎么一上来就想劝他摘眼镜。
郁白沉默了一瞬,忍俊不禁道:晚点就摘。
过了一周裸眼看世界的日子,现在的他也有点不习惯鼻梁上架着东西的感觉了。
真的假的?孙天天面露惊讶,你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啊小白,真难得——
平时的郁白基本处在一种心情不好不坏,稳定又平静的状态。
可他说着,眼里的困惑也更浓了:不对,为什么我又觉得你心情好很正常呢?妈的,我昨晚也没喝多少啊,怎么今早起来这么迷糊呢,还特想翻件貂出来穿,我这什么毛病……
郁白听他碎碎念着,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现实世界里明明是夏天,为什么突然想翻件貂出来穿?
而且还说现在看到他戴眼镜的样子,觉得怪怪的。
……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不会也有了异时空的记忆吧?!
郁白想到这里,心中警铃大作,连忙问:天哥,你刚才说,是今天早上起来以后觉得迷糊?
对啊,我也是刚起来不久嘛,可能是做了一晚上梦吧,感觉晕晕乎乎的。孙天天随口说,但不记得梦到什么了,就觉得好像挺冷的。
与此同时,被小姑娘掩在身后的老人原本还在偷偷低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随手接起电话喂了一声,伴随听筒里传来的话语,袁玉行本来还哽咽着的声音,瞬间变得气势汹汹。
他们放屁呢!什么变成小孩,警察同志,你听我这声音像小孩吗?!
我理解我理解,袁先生您先冷静。电话那端的警察安抚道,我们当然也不可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在昨天上午他们报案的时候,已经有同事严厉地教育过他们不要浪费警力了。
但是他们刚刚又来到局里,还是坚持说看到你返老还童,而且说你现在失踪了不接电话,又跟什么财产有关系,具体我也没太听懂,但一群人聚在这里,要求必须找到你……
在隐隐的嘈杂声里,警察的声音压低了一些,透出几分为难:也请您理解和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现在过来一趟?
行,我过来,让他们看看我到底是小孩还是爷爷!
已经恢复老头模样的袁玉行答应得很爽快,他想起小心翼翼安放在胸口袋子里的那张纸,还额外补充了一句:警察同志,麻烦你转告他们一件事。
什么事?您说。
我是跟他们惦记的财产有关系。他抹着眼角未干的泪水,冷笑了一声,老张的遗嘱就在我这里!
隐约听到袁玉行和警察对话的郁白,再看着手机屏幕上孙天天困惑的神情,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谢无昉说过,多余的时空消散后,会对这个世界有一些影响。
比如让亲自去过那个时空的旅人,寻回原本失落在循环里的记忆。
又比如,让曾经在异时空拥有过另一种生活的其他人们……
握着手机的郁白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谢无昉。
谢无昉也正注视着他,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薄唇微动,轻声道:不是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