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说着,面前的房门忽然从内侧打开了,门后出现那片温暖的棕发,和毫无遮挡的明亮眼眸。
好了,我搞定了。他说着,又诧异道,咦,你们在聊天吗?
闻言,门外的男人和小女孩,却只是有些怔怔地看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此前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青年,这会儿摘掉了眼镜,比常人要浅的瞳色更彻底地显露在灯光下,被昏黄的室内顶灯映照得宛如冰凉琥珀。
没了黑色镜架的遮掩和压制,他浅棕的中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皮肤冷白,色彩清淡,整个人像是透明的,眉眼却生得精致明艳,冷淡与昳丽相交融,透出一种奇异的矛盾气质,还有随之而来的压迫感。
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这种感觉格外强烈。
何西下意识想,这样比刚才更好看了。
但、但是,为什么她突然有点害怕……
短暂的寂静里,大哥哥伸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
干嘛,不认识我了?
郁白打开门时,恰好听到小女孩最后说的几个字,于是又说:我们很快就离开这里了,何西,你有没有东西要拿?
何西这才回过神来,小声问:我要拿书包……我能去上课吗?
大哥哥就笑了:之前约定过了,这是你的自由,你想去上课吗?
原来上不上学也可以由她决定吗?
何西简直受宠若惊,反射性道:我不想……
她真的不会写作业,好难。
她说到一半,想起刚才那种不明来由的压迫感,又默默改口:那个,我先去拿书包。
郁白眼中笑意更浓,应道:去吧。
蔚蓝天空变成过盛大湖泊,金色电梯载着人去往另一个时空,有神悄悄藏身在人间。
世界都这样了,他倒真的不在意小学生逃几天课这种小事,又毁灭不了世界。
她想不想去学校都可以。
比起这个,郁白更想知道这一大一小在门外聊了什么。
此前一直表现得很漠然的非人类,居然愿意跟这个陌生的小女孩聊天。
虽然刚才谢无昉没有看着小女孩,但郁白认得出来,那是在认真聆听的神情。
所以他好奇地问:你们前面在聊天吗?
嗯。谢无昉回答他,她问我人间好玩吗。
……听起来是很适合非人类与小朋友聊起的童趣话题。
郁白忍俊不禁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不知道。
很好,标准的谢无昉式诚实答案。
郁白说话时,男人的目光终于从他的面孔上移开,越过他的肩膀,注意到屋子里那两个常常互相斗嘴的人类,此刻格外安静。
严璟和袁玉行正神情恍惚地望着郁白的背影。
谢无昉略有些疑惑地问:你刚才做了什么?为什么不戴眼镜了?
郁白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毫不心虚地露出一个淡定的微笑。
没什么,只是跟何西的爸爸聊了聊天。
他顺便叫醒魂不守舍的两人:喂,别发呆了,准备走了。
何西的爸爸此刻已经清醒,却仍半躺半坐地待在此前倒下的地方,肚子上放着一张应该是随手扯下的纸条。
何西回房间拿书包时,脚步碎而急,特意绕开了地上的中年男人,生怕被他突然抓住。
但等她匆匆拿了书包出来时,父亲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甚至在她小跑过身边时,本能般地颤了颤。
因为那个一头棕发的年轻人往这里走过来,主动接过了何西手里的书包。
不用着急,没有漏拿东西吧?
何西在父亲面前始终有些胆怯,很小声地说:没有了,都拿上了。
闻言,年轻人的视线便从小女孩那里,转到了中年男人的身上。
何文涛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眼里的笑意消失了。
他微微俯身,用指尖拾起了刚才丢过来的纸条,浅淡的眼瞳里没有半点情绪,声音倒算是温和。
何文涛,你女儿我接走了。他的语速不快不慢,刚才跟你说的话,记住了吗?
写着一行字的纸条在半空中轻轻晃动,何文涛抖了抖,连忙道:记、记住了!
真的吗?年轻人忽然笑了笑,那你重复一遍。
他明明弯起唇角笑了,笑意却没有半分到达眼底,一片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