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者的体验天差地别,以至于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熟悉的棋局走势。
袁老头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一脸震惊,手里松松握住的白子都啪嗒掉进了棋盒里。
而坐在对面的蓝眼睛年轻人还惦记着他之前说过的话。
现在你也说白色要赢了。谢无昉提醒他。
袁老头瞠目结舌,脸色渐渐涨红。
郁白用零食袋子挡住自己的闷笑,开始郑重考虑让非人类邻居学习世界级数学难题的可能性。
围观人群渐渐意识到不对,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导致闻声而来的看热闹群众越来越多。
袁老头脸色红得像猪肝,不停大喘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厥过去。
张老头立刻熟练地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药,倒出一颗塞进他嘴里,然后安抚他的对手:没事,别担心,你继续下,你打算怎么翻盘?
袁老头忙不迭地吞下药,震声道:这个黑子绝对没有翻盘的可能!
谢无昉有些困惑地看他:可你刚才说有翻盘的——
袁老头迅速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连珠炮似的道:我是臭棋篓子!我那么说是因为不想承认自己要输了!这把我是真的找不到翻盘的机会,你接下来打算怎么下?
……谢无昉已经屡次听到这个复杂难懂的名词,便问,臭棋篓子是什么?
袁老头又想吞药了:不是,我都认了,你能不能放下这个先不提,可怜一下我这把老脸。总之你快落子!我要看你是怎么赢的!
谢无昉说: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臭棋——
袁老头破罐子破摔道:就是我下棋很烂!又烂又爱耍赖,还死乞白赖地非要跟人下棋!哎呀你这个小伙子真的是!行了吧?快点下给我看!
谢无昉:……
他低下头,不再说了,默默落下一枚黑子。
唯一能听懂这段对话的郁白笑得头都有点晕。
稍远一点的花坛边上,穿着花衬衫的凶悍保镖们整齐地坐成一排,神情复杂地望着那片人群越聚越多的树荫。
至少得有十一二年吧。一个保镖掐指数着,深深叹息道,真是有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郁少爷这样笑了。
正在嗑瓜子的阿强一时没有防备,还是让弟兄们说出了这句经典的小说对白。
他头皮发麻地把瓜子壳丢进垃圾袋里:闭嘴!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啊?说话的弟兄反应过来,你不看是怎么知道的?
……阿强沉默了一下,移开目光,这围棋有这么好玩吗?那么多人看。
不知道啊,好像是那个蓝眼睛的小子下得特别好。
他不是现学的规则吗?有这么厉害?
保镖们议论着,好奇地问他:强哥,这小子跟我们郁少是什么关系啊?之前也没见过他啊,怎么今天突然一起出来玩了?是网友吗?
你问我?阿强愣了愣,然后和善一笑,我平时是不是都跟你们一起行动的?
是啊!
那我他妈问谁去!他没好气地抓了几粒瓜子砸过去,我也不知道啊!郁少平时又不跟我聊天!
哦。
其他人动作敏捷地接住瓜子,嗑掉,然后老实地装进垃圾袋里。
忽然间,有个寸头男盯着那片黑压压的人群,神情渐渐严肃:强哥,你看那里是不是……
此时的围观人群里,懂行的棋友已经在连拍大腿:这太厉害了,不可能是刚学吧?
老袁老张,你俩是不是合起伙来诓我们呢!怎么可能第一次下棋就能这样复原你们俩的残局?而且为啥要这么干啊?真这么牛的话,直接赢了你不行吗?
袁老头紧盯着棋盘头也不回:收声!别烦人家,到最关键一步了!
郁白已经看不太懂棋盘上的局势,不过他倒是能猜到一点谢无昉这么做的原因。
这家伙的记忆力显然是打印机一般的过目不忘,而他只见过那一盘棋。
第一次下棋,当然会下意识参照已有的经验去摸索和学习。
一局下来,他已经彻底熟悉和掌握了规则,在普通人手里大概率要落败的黑子,到了不能以常理推测的非人类手里,很可能会有不同的结局。
在即将要决出胜负的关键时刻,郁白也不吃零食了,专心地看着棋桌前手执黑子的谢无昉。
光泽温润的黑色云子停在清瘦有力的指尖,将要落下。
其他人也都屏声静气,眼睛都不敢再眨,等待着那很有可能逆转局势的一步。
就在这个瞬间,忽然有几道花花绿绿的身影气势汹汹地扑进了人群,顿时掀起一阵惊呼的声浪。
黑色云子在鹅黄棋盘上落定的一瞬,人群里一个行踪鬼祟的男人也被按翻在地。
弯腰凑在棋盘旁的袁老头瞪大眼睛:真是天外飞仙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恍然大悟,一捶胸口,渐渐滑坐到石凳上。
张老头惊叹之余,抬手帮他捋捋后背顺气,同时不忘安抚他的对手:没事,别担心,可能药效不够,去趟医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