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非人类邻居相遇许多次后,终于知道对方姓名的郁白这样想。
他本来以为会听到一串天书般的不知名发音,或是更适合蓝眼睛特征的外国名字,所以已经做好了即使听不懂也要面露微笑点点头的准备。
这家伙很有入乡随俗的意识嘛。
但是,三声的fang字在名字里可不常见。
郁白在脑海里努力搜索了一下同音的词组,不太确定地开口提问:哪个fǎng?无纺布的无纺?
……谁会把这种词作为名字啊?
不会是在来到这个国家后把自己看到的某些随机字词组成了一个名字吧?
邻居闻言,灰蓝眼眸里划过一丝郁白很熟悉的茫然:无纺布?
郁白下意识道:无纺布就是……
他没能说下去,自己卡住了。
无纺布这个名词要怎么解释,他一下子竟也说不上来。
反正,就是一种生活里经常用到的布嘛。
气氛又陷入了微妙的静止,两人面面相觑。
见状,旁边本来默默后退的王师傅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他问你名字的第三个字怎么写呢!是哪个纺啊?
这不是年轻人之间的搭讪吗?怎么聊到纺织布去了!
听得他好着急!
非人类似乎还没有汉字偏旁的概念,所以男人想了想,说:代表了明亮的那个昉字。
郁白这才恍然。
原来是日字旁的昉。
没记错的话,这个字还有开始的意思。
他不禁想,这个字至少比无纺布的纺好多了。
答案落下的时分,空气里正弥漫着炸鸡、烤串和酸辣粉混合的香味,停在一楼的电梯没人理会,被楼上的住户按了召唤键,便徐徐上行。
然后,并不意外的意外又发生了。
这是一切的开始,却是截然不同的开始。
这一次,在专心替两个陌生人着急的五金店王师傅没有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是慢半拍地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冷气。
巨大的金属摩擦噪音中,电梯在下坠,酸辣粉完好地待在袋子里,明亮的夏日光线落在眼睛灰蓝的邻居身后,而这个名叫谢无昉的邻居刚刚认真地回答完他突兀的提问。
于是郁白笑了起来,弯起眼眸继续问:你刚才去了哪里?
忘了是在哪一次循环里,他早已好奇过这个问题。
谢无昉也继续诚实地回答他:我去买了手机。
哦,原来是从今天开始拥有什么都能搜索的手机的。
号码是多少?郁白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准备先记下来然后再背,你记得号码吗?
非人类的记忆能力显然比他好很多,不假思索地报出那串新办的十一位数字号码。
一旁震惊于电梯急坠的王师傅反射性地想回头求助,结果更震惊了。
……不是,这么快就给手机号了吗!
皮肤冷白的棕发青年低着头,指尖微动,在自己的手机里存下了那串长长的数字,然后他抬起脸,眼中笑意闪烁。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不过,不是在今天。
他说着,趁另一部电梯也陷入停运检修之前,走进轿厢,按下前往十二楼的按键。
他很久没睡觉了,好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睡上一整天。
就算是陷在时间循环里,身为普通人类的他也是需要吃饭和睡觉的。
金属门缓缓闭合前,郁白朝仍怔在原地的蓝眼睛男人挥了挥手。
我叫郁白。他笑着道别,明天见。
至于是哪个郁和哪个白,在今天并不重要,他会有足够多的明天来向对方解释的。
在这个阳光很好的午后,郁白觉得自己睡了很多年以来最满足最美妙的一觉。
也许要从父亲离开后算起。
以至于在醒来听到熟悉重复的话语时,他都觉得很幸福。
看来这次搬家对你的工作真的很有帮助。
头发花白的心理医生陈小茹注视着眼前的青年,忽然忘了原本要出口的调侃。
创作欲这么……她有些纳闷,忍俊不禁道,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