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凇沉默地摇头。
浮南察觉了一些什么:阿凇,我忘了什么事?
阿凇的声音很平静:反正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浮南想了想, 觉得也是, 她生活中平淡的瞬间很多, 但她可以保证,她记忆里每一个普通、平淡的瞬间,都没有阿凇的参与,他只要站在她面前,就足以掀起她心中的波澜,所以,阿凇应该不知道她忘了什么。
她低头,将桌上的热水杯捧起,小口地喝。
阿凇的眼睛微垂,他又咬碎了一颗糖,与这个清甜味道相关联的,是那一日晦暗日光下的吻,缱绻缠绵,刻骨铭心。
但她忘了,他觉得嘴里的糖味道发苦。
浮南与阿凇就这么相对坐着,坐了很久,她也很久没见阿凇了,她有些想他,就这么坐在他身边,也是令她开心的。
她托着腮看他,笑意盈盈,但阿凇沉默漠然,浮南觉得他有一点点细微的变化。
我回去休息了?浮南坐得腰有点酸,她起身说道。
阿凇点头。
她站起来的时候,阿凇忽地抓住了她的袖子。
怎么啦?她的语气还是温柔,看向他的眸子里荡漾着温暖的笑意。
阿凇揪着她的袖子,沉默着,他不知说什么。
我要继续陪你吗?阿凇,你不修炼吗?浮南站定了身子问。
阿凇摇头。
我困了。浮南抬头打了个哈欠,不要我陪着的话,我就回去睡觉了。
她往前走,落在阿凇掌心里的袖袍也从他手中滑落,在阿凇这件精致的外袍上,于袖口处有垂下的流苏,闪闪发亮的蓝色宝石连成串,沉沉地坠着,此时,这些暗蓝色的小珠子从阿凇苍白的手指间滑落,仿佛天上的星辰坠落。
浮南走了,她出门之后,将阿凇的房门轻轻关好。
她仰头,看着天上明月,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她忘了什么呢?
浮南苏醒之后的日子趋于平静,她与阿凇的相处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浮南发现他疏远了自己一点点,但不明显。
阿凇很忙,他已经快将魔域中层的全部领土拿下来了,而这个时候,魔域上层也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并且派出魔族部下增援魔域中层的其余势力,抵挡阿凇的攻势。
他常常因为自己的事业脱不开身,所以浮南也觉得这点疏远理所当然,人都是会变的,他现在变得那么厉害,自然就觉得当初遇到的人都平淡普通。
浮南也变了很多,在魔域下层的时候,因为阿凇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近她,她还会抱着骨蛛哭,但她现在不会了,不见就不见,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这日,她将学宫里招收魔族的名册整理好,走出了学宫大殿的正门,在殿门两侧,各有两列魔族士兵把守,见她出来,他们纷纷行礼,浮南笑着对他们点点头。
在殿外的长长阶梯上,浮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何微穿着纹绣金线的白色长袍,立于阶梯之上,眺望远方,学宫的规模渐广,在魔域中层的其他地方也设立了下属的学宫,被收服的魔族都要到学宫里接受教育,他们会在这里学到最适合他们的功法,还有一些枯燥无味的思想道德课程。
浮南在他身后唤了一声:何先生。
何微回身,朝她微笑,他还戴着最开始的纯白面具,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狐狸眸。
来,坐坐。何微坐在殿前的台阶之上,现在很安静,因为学宫还未下课,等到了休息时分,就会有许多年轻的魔族从各处的殿堂里涌出来。
今日浮南需要处理的事务少,她提早回去了,没什么事情做,如果她不忙,她又会开始胡思乱想。
所以浮南决定与何微坐在这里聊聊天。
学宫里魔族的名册?何微看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厚厚书页。
嗯。浮南笑了笑。
我曾经也想在远烬城里做这样的事。何微忽地开口,他将自己的袖袍拢着,语气淡淡,但,财力不够,城中的魔族也不够配合。
能让魔族对他心悦诚服、唯命是从,是他的能力,他愿意这样支持你,并非是他的远见,而是因为你想这样做。何微口中的他值得自然是阿凇。
浮南问:为什么不是他觉得这样对魔族的发展更有利呢?
魔域混乱、下层魔族受苦,与他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这个种族,本就是没有未来的,所以,远见这种东西,可以完全抛弃。何微轻叹了一口气,魔族没有教化的可能。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我闲着也没有事做。浮南微笑地回答。
此时,学宫里的悠长沉重的钟声响起,远处的殿堂里,嘈杂的人声响起,许多魔族三五成群,从学宫里走了出来。
有几位魔族经过浮南与何微面前,还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何先生好,浮南姑娘好。
一位个子有些矮小的魔族落在了最后,他怀里抱着一个食盒,闷头往前走。
来到殿前,他抬起头,这才发现他离浮南有些近了。
柳川。浮南叫了他的名字,这约莫十六七岁的年轻魔族,是学宫里成绩最好的几位,她在整理名册的时候,在表彰文书上经常看到他的名字。
啊,浮南姑娘,你……你叫我吗?柳川一惊,他匆忙抬起头来,看着浮南,脸红了,有些激动也有些怕。
我记得你的。浮南对他轻轻地笑,我听方姑娘说,你学习医术很用心?
啊,是的是的。柳川赶忙点头,他怀里抱着的食盒盖子有些松动,随着他身体的摆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现在正值午时,有些魔族会留在学宫里用餐。
我娘给我准备的,柳川将自己怀里的食盒打开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