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凇腾出一只手,给她比了手语:醒过一次,又睡了。
这伤得真重,尊上,这样抱着她,不累吗?方眷走了过来,拆开浮南脊背上的绷带,给她换药。
阿凇摇了摇头,之前他就这么抱着她睡觉了,因为他知道这样浮南能舒服点。
我要把她的衣服脱了,尊上,麻烦闭一下眼睛。方眷说。
阿凇侧过头去,将眼睛闭上了,他想起很久之前,浮南也受了类似的伤,她不让他看,他就把自己的眼睛挖了,他想,那时候她应该被吓到了。
尊上,她为了你能说话,甘愿受如此重的伤。方眷轻叹一口气,她的手指掠过浮南脊背上的苍耳尖刺,声线有些颤抖,她这部分现出的原形,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看着,有些可怕。
闭着眼的阿凇在黑暗里摩挲着,触到了她脊背末端的一点尖刺,他摇头。
不算可怕,这些尖刺软得很。
方眷用药瓶把他的手指给推开了:尊上,你在摸哪里?
他怎么知道他在摸哪里,他又看不到,阿凇如此想。
她是女孩子,尊上,你最好与她保持一点距离,毕竟你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方眷一边给浮南换药,一边说,她自从不行医、转行写话本子之后,就便啰嗦了许多。
阿凇的手顿住了,他没再动,他与浮南……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在魔族中也有与人界里类似的情侣关系,魔族之间也可以成婚,只是选择成婚的魔族很少,他们更向往自由,没有承诺的约束,魔族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与很多位其他魔族达成情人关系。
阿凇不知为何,脑海里冒出的就是这个念头,他很快又没想了。
她要等伤好了才能回主峰,不然路途颠簸,不利于伤口恢复。方眷给浮南换好了药,交代道。
她是真正的医者,之前掌握的方子或许不够多,但后来浮南给她传授药方与医术之后,她的能力已经与诞生她的那位医者很相近了。
方眷提着药箱出去了,她将药方交给茉茉,让她去煎药。
她给浮南换药的整个过程中,浮南都很安静,十分配合。
阿凇抱着她,抱了一整晚,次日浮南醒了过来,伤口还是疼,但比昨日已经好了很多。
茉茉把熬了一晚的药端了进来,药很苦,她捏着鼻子。
浮南吸了吸鼻子,她嗅到了难闻的草药味,她不想喝。
他们中间,唯一没有任何反应的只有阿凇,茉茉放下汤药之后便被他赶了出去。
他单手抱着浮南,身子侧了一点,面无表情地将桌上的汤药取了过来,药是刚熬好的,很烫,他直接拿着,毫无反应。
阿凇吹了吹汤药,确认它温度低了一点,这才递到浮南唇边。
浮南躲,药很苦,她不想喝。
阿凇奇迹般地领会了她的意思,他在她身上写字:怕苦?
赤川派来的魔族攻击伤了她的身体经脉,必须要吃药调理。
浮南点了点头,她说:要吃点糖。
这里是白麓城的城主府,虽然布置华丽,但不是她惯常住着的屋子,在床头附近的小柜子里也没有放着许多小零嘴。
阿凇将她放了下来,浮南侧着身躺着,她看着他,对他说:没有也没关系,你给我,我自己喝。
阿凇将床上堆着的软被拽了过来,裹在她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他在她手背上写字:我去给你取些来。
其实这件事可以让茉茉去做的,他非要亲自去,浮南也没提醒他。
她看着他走出房门,他的身子高大,将光亮挡了些许。
阿凇没好意思去找他人要糖,因为他知道浮南喜欢吃什么糖,但他只认得模样,不知道它的名字,他到城里的铺子里买,店主不认得他,他攻打下这片土地的时候,手里挽着弓,隔得很远,大部分魔族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模样,店主只觉得这个魔族长得好生俊美,在算钱的时候给他打了个折。
出门的时候,他将包着糖的纸拢好,塞到了自己怀里。
浮南一个人躺在榻上,她没睡着,只侧着头,想着一些自己的心事。
她想起在很久之前,先生在殿中熬药,那毒哑嗓子的毒药就在那空寂的大殿里诞生。
她和先生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当年的许多细节她都忘了,但她的记性好,努力想一想,当年的画面就浮现了。
魔域上层的魔宫里,单独为他开辟出的一处大殿之内,草药的苦香味道缭绕,那日天气阴沉,郁郁的光从黑檀木的窗棂里透出,被殿内扬起的微尘映着,投出一条条光柱。
青衣人站定在药鼎之前,他精准控制着火候,他的身形瘦削高挑,模样也清隽俊朗,他将手里的药草撕开,绿色的汁液沾在他漂亮的手指上。
一味药,又一味药,许多毒草被投了进去。
在他耳边,少女纤细温柔的声音响起:先生,你在熬制什么治病救人的丹药吗?
先生笑:浮南,不是。
那它是什么药,有自己的名字吗?浮南的求知欲旺盛,先生,我记下它的方子了。
它可以毒哑一个人的嗓子。先生柔声说道,它没有名字,它只需要用这一次。
这样吗……为什么要毒哑一个人的嗓子呢?浮南追问。
先生继续笑,他说:它太可怕了。
浮南没问了,她知道先生不想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