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南将那日在河滩上捡回的血晶腰带取了出来,其上镶嵌的每一枚血晶都十分珍贵,但此时,为了一只骨蛛,她将其中一枚血晶从腰带上抠了下来。
将修士鲜血凝结为血晶,这个制作流程是只有魔域贵族才知道的秘术,同样,也有逆转血晶凝结的方法,它能将血晶重新融为修士的鲜血,这个秘术同样不外传。
但很巧,浮南对这秘术了如指掌,不然,她也不会一眼就看出这腰带上镶嵌着的是血晶。
她所学知识,都是先生传授的。
先生知晓世间万物,她也从他身上学会了许多。
浮南将这枚血晶放在小碗里,然后对着它施展出了一系列简单的小法术,坚硬的血晶重新变为柔软的鲜红液体。
阿凇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在看到浮南将血晶重新化为修士鲜血的时候,终于有了变化,一点讶异之色染上他的双瞳。
在魔域底层的居民,不应该掌握这样的知识。
浮南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她抬手,小心翼翼地将碗里的鲜血喂给了骨蛛,这凶兽躁动不安的骨刺安静下来。
天冷,浮南担心骨蛛冻死,晚上睡觉的时候,将它塞到了自己的被窝里。
骨蛛活不下去的预言被打破,得益于那枚罕见的血晶,重伤垂死的骨蛛在昏迷数日之后,终于苏醒过来。
浮南坐在餐桌前,将这凶恶的魔物抱在怀里,夹了一块蒜炒猪血往它嘴里塞。
阿凇看着蜷缩在浮南怀里的骨蛛,即便这家伙现在还虚弱,无法反抗,但他知道,它真的被救活了。
骨蛛拒绝了浮南夹给它的蒜炒猪血,反而顺着浮南的手臂,攀爬到她的肩膀上。
它嗅到了浮南身上那股修炼者的气息,如果能用螯刺划破她的脖颈,它一定能吸食到如同上次吸收的那般美味的修士之血。
出于对美妙食物的赞叹,骨蛛尖尖的骨刺轻轻落在浮南的面颊上,它朝她露出自己的腹部,而后,这腹部中央如发了芽一般探出口器,湿润且锐利的骨舌舔了舔她的脸。
这一舔不算疼,只是很痒,浮南愣了一下,她轻笑出声,她对阿凇说:它在舔我,好像那种小狗。
魔域的最底层当然没有忠诚热情的犬,每一次亲近的触碰,都是对猎物的试探。
阿凇的眼睫半抬,他望了她一眼。
他比了手语:是,它很喜欢你。
喜欢你的血,喜欢你身上鲜活的生命力,喜欢你在午夜放松警惕时,用骨刺无情划破你的脖颈。
浮南还要去河滩上搜寻值钱东西,她出门前,阿凇拽住了她的袖子。
怎么啦?浮南回过身来,专注看着他,好像是在哄小孩,她的眼睛眨了眨,灿烂的笑意散开。
你会陪着每一个捡到的活物,陪着他们走到坟墓?他用手语问了浮南这么一个没有由来的问题。
是啊。浮南的脑袋歪了歪,在温暖的晨曦里,她还是笑着。
我?他问。
包括你。浮南的目光落在他那张如妖如魅的俊美面庞上。
它?他的指尖攀上几只骨蛛的骨刺——浮南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是,嗜血的骨蛛对他丝毫不感兴趣。
它也一样。浮南说。
骨蛛和阿凇,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早去早回。他交代浮南。
好。浮南又开始自己一天的拾荒工作了。
她今日收获颇丰,她捡回一枚玉佩,质地还不错。
再过几日,就能去黑市里卖东西了,如同救治骨蛛一样,浮南对阿凇的伤也早有了规划,他的嗓子暂时是治不好的,并不是她不知道治愈他嗓子的办法,而是因为配置解药的药材只有魔域上层才有。
不过,他左腿的伤有办法治,需要能够连接经脉的上好药材,药材昂贵,浮南打算将血晶腰带卖了,换来的钱给阿凇买药。
她攒钱并不急,反正先生都是白骨了,早一些或者晚一些回家乡都是一样的。
浮南盘算着这些,回家的时候,走在刚落了雪的地上,也有了节奏感,她的脚踩着雪,发出沙沙的声响。
但是,在家门前的不远处,浮南感觉自己脚尖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有一些黑色的尖锐东西从雪地里探了出来。
她蹲下,将掩盖着它的雪拂开,一具破碎的骨蛛尸体映入眼帘,黑与白映衬,格外刺目。
阿凇站在不远处的雪地上,安静看着浮南,见她挖出了骨蛛的尸体,他才慢悠悠走过去。
他的左腿还没好,走在雪地上,踩出的脚印也深深浅浅。
见了死去的骨蛛,浮南并没什么悲伤之意,她只是低眸,小心翼翼地将它碎了的骨刺一点一点从雪地里挖出来。
此时,头顶高大的阴影落下,阿凇走到浮南身边,垂眸看着她。
浮南抬头看他,阿凇比着手语对她说:它自己跑出去了。
没关系。浮南说。
她小心拼凑着骨蛛破碎的肢节与躯干:我去将它埋了。
阿凇看着浮南冷静但轻柔的动作,她无情又温柔,他想,或许等到他死去的那一天,浮南也会如此平静地找回他散落的肢体,用心拼好,再按部就班葬入坟墓。
外面有些冷,你要先回去休息吗?浮南看着阿凇身上单薄的衣物,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