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旅?
混编加强旅,五千多人。
这么点儿人,去攻击整个星球的防御力量,太冒进了。
主力是当地人,不是我们,
我们的任务是协助查尔米拉星的平民游击队和私人财阀武装,为他们提供军火和训练制导,指导当地的反对力量推翻叛徒的统治。
难怪,你在记事本中写那段日子苦不堪言……
查尔米拉的热带雨林就是一座绿色地狱,
气候潮湿闷热,硕大的蚊虫、嗜血的野兽,浑浊的河水,甚至连看似人畜无害的绿色植物,都具备攻击性,能够释放有毒的瘴气。
还没正式开打,就有了几十人的非战斗减员,更不要提那些擅长丛林伏击战的叛军武装,
每一块草皮都可能盖着地雷,每一颗树顶都可能藏着狙击手,每一只飞鸟都可能是伪装的无人机。
天呐……你写的那些……
是的,都是真的,没有任何杜撰。
打到最后,整个空降旅只剩三百来人幸存,是我从军以来收获的第一次惨败,若不是当地人拼命协助,早就死在那里。
西格德莉法似乎想起了什么,带着妒忌的表情说道:你写的……有个游击队的女孩儿,对你特别好,整天给你送吃的。
那姑娘啊,她叫艾丽西亚·波尔,对我好不是因为看上我这张丑脸,而是另有原因,我们在反围剿行动中救了她老爹,之后不久,她和她那支游击队在一次地毯式轰炸中被烧成了焦炭。
瞧我……很抱歉提起这些……
没关系,这种事我经历的太多,都麻木了。
失眠症是从那时开始的?
确实是,查尔米拉热带雨林潮湿闷热,毒虫横行,每天打到半夜才消停,四点就得起床玩儿命,每个人都困成了熊猫眼,大伙儿开玩笑说,为了睡个自然醒的舒服觉,死也值了。
其实……我也特喜欢赖床,可每天一醒来,就想着欠人家一屁股债,骂着我那败家混蛋老爹,钻出温度的被窝,晨跑早自习去了。
谁不喜欢过舒坦日子,窝在家里玩儿游戏看剧多爽,都是被逼出来的,这点儿咱俩一样,查尔米拉那段日子真是缺觉儿困疯了,之后就出现了焦虑症,一直失眠到今天。
全程让叛军压着打,没法儿好好休息,真亏得你们还能坚持一个月才撤退。
从今天来看,是因为我们不愿辜负当地人,
平民百姓尚且斗志昂扬,我们这些所谓的联邦大兵,所谓的专业人士,又怎能轻易认输呢,叛徒土皇帝横征暴敛,不得民心,人们都想尽办法帮助空降旅。
那段日子真是感动,农民提着竹筐穿越雷区,给我们送来带血的米饭。
为了帮医疗队突围,游击队员发起一去不返的进攻,只为了争取几分钟时间。
福音教的修女们把伤兵藏在修道院地窖里,宁死也不肯说出来,最后都被叛军钉死在十字架上。
无耻叛徒!该把他们千刀万剐!西格德莉法怒容满面: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动用主力舰进行轨道轰炸,把那叛徒瓦列里安二世炸死在皇宫里了。
你理解,是因为信任我说的,可当时联邦大多数人都不理解,因为敌人出高价雇媒体传播谣言。
林奇无奈地摇头说道:
因为前期行动失败,我们被媒体形容为吃白食的少爷兵,浪费纳税人税金的废物,
拿了钱的媒体污蔑我们滥杀叛军战俘,那段日子里反战集会不断,很多伤兵回家后遭到排挤,连个看大门儿的工作都找不到。
这帮傻瓜!没有自己的判断力么,总被媒体牵着鼻子走!真是……气死我了!
西格德莉法试图站起来挥拳泄愤,却因为脚趾的疼痛没有成功:《乌合之众》写得没错!人类民众千千万,傻瓜笨蛋占多半!
要不是因为查尔米拉丛林的那次惨败,我成为校级军官也不是没可能的,哎,算了,都过去了,至少还活着,就是落下了后遗症,吃了安眠药总能睡个好觉。
林奇知道,自己撒谎了,他从未享受过安稳的睡眠,从来没有。
不知是不是安眠药副作用的原因,总是噩梦连连,他的往事,就是一场接一场的噩梦。
战争、死亡……
林奇强迫自己不去多想,捧起书,撕掉塑料封膜,翻看了几页:
诺贝尔文学奖作者就是不同凡响,我有预感,这本《生活、死亡、爱情》还能获奖,希望大叔可以活到那天吧。
西格德莉法看着对方强作笑容的样子,看着恶犬和战火造成的伤疤,担忧地想道:
(可怜人,就像这书名,身边只有绝望和死亡,
战友换了一波又一波,阵亡者的狗牌装满了匣子,生活变成了一滩毫无新意的死水,至于爱情与家庭,早就不敢奢望。
他是成功人士,有钱有地位,也无法停下休息,已经麻木了。
唯有战斗,
不断的战斗,受伤。
伤痛,流血,才能刺激这老兵日渐迟钝的神经,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一场精神风暴席正在肆虐,西格德莉法脑子一热,抛下所有顾忌,没来由地大声喊道:
队长!咱俩交往吧!
你特么……疯啦?瞎喊什么!
林奇被吓得差点儿把书掉进水里,担忧地看着远处的修士:还好没被别人听到。
我是认真的。
特么的!别闹!西格,你这是犯什么病?跟长官套近乎?为了升职加薪?
并不是。
那你是……同情我这个患有PTSD的老兵?
有这原因,但不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