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页是空白,
什么都没写,
第二页开始,用蓝黑色钢笔墨水写着歪曲潦草的字迹,显然是出自孩童之手,看着看着,西格德莉法被其内容深深震撼了:
“
我们一行人,
穿着黑衣,
举着蜡烛,
茫然向前走着。
事情发生有一阵了,
父亲死了,
死于矿场事故,
由于搜救队的不作为,他的尸体被挖出来,那是事故发生俩月之后的事了,
和他那些倒霉的工友们一样,比如可怜的亨特尔叔叔,他们都被恐怖的地下生物“盲眼兽”啃噬成了苍白的骨头架子。
当时,搜救队说太恐怖,不让小孩子看,
而我趁着半夜偷偷掀开帐篷,看到彩条布上静静躺着一长溜儿骷髅,闻起来都是福尔马林溶液的味道,压根儿没觉得恐怖或者恶心。
也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我失望地离开了,看夜的法医发现了我,说我胆子肥,有当兵的潜质。
今天,
一同参加葬礼的还有其他罹难矿工的家属,
而矿场老板呢,只给我们少得可怜的抚恤金,连葬礼的花销都不够。
他连狗腿子都不派来一个前来吊唁,我猜他把钱全都花在打点官员上了,联邦派来的,追查事故的审查官收的红包里,一定塞了厚厚一叠钱。
庭审结束后,案件被定性为矿工违规操作而引起的事故,
矿场主不负任何责任,只愿意出于“人道主义”赔偿少量善款……
而每个幸存的矿工都知道,那是因为矿场主人为了节约成本,使用早该报废的设备才造成的恶果。
家属们花了一周时间去找总督大人申诉,大门一直紧闭,有个悲愤的寡妇在总督府邸门前割了自己的颈动脉,死在了那里。
潘妮大婶说她是个傻瓜,枉自白送一条年轻的性命。
他们申诉得到的结果是一行冰冷的告示,
无理取闹,维持原判,不予重审。
终于,好不容易来了个有良心的记者报道此事,他可怜我们,想做些什么。
那小子在写出稿子的三天后,就被发现死在旅店的浴室中,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呵呵,无耻的谎言,
这帮人就差直接派轰炸机炸平整座旅店了,真是无法无天。”
从这时起,我就知道,
书店里热销的,那些励志的心灵鸡汤,都是糊弄人的鬼东西,
这世界从来都没公平过,
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
而我这个矿工之子,
正是最低贱的那一类,
如果寻找公平,就得像约翰大伯说的,
好汉子就得上战场,加入联邦海军陆战队……
他和我说过……舰炮面前,众生平等。
我险些被石头绊了一跤,思绪回来了。
回到这该死的现实。
我没哭,
一滴泪都没掉,
我端着父亲的骨灰盒,
最为廉价,人造三层板和钉子打造的骨灰盒,里面盛放着碾烂的骨头渣子,
我没记错,是驴子拉着大石头碾子碾烂的骨头,
没错,我们连火葬场的费用都付不起。
我跟着队伍从镇子里的殡仪馆一路走到山下沼泽边的墓地,
为什么是沼泽边,因为这里是免费公墓,土地也相对松软,铁锹就行,用不着雇挖掘机。
至于风水好的山上,那都是给达官显贵预备的。
穷鬼,就算死,也别想埋个好地方。
我什么也没说,
只是捧着盒子,
走啊,走。
母亲和妹妹太过悲伤,需要被人搀扶才能行走。
我端着那木质的小盒子,步履平稳,
亨特叔叔的小儿子罗斯威尔哭得满脸鼻涕眼泪,
这小子平时总骂他老子混蛋,这会儿却特么哭得比谁都大声,虚伪!
特么的,
哭有个屁用!
我想,
父亲走了,
家里的顶梁柱断了,
母亲身子弱,妹妹年纪还小,家里的亲戚也特么的个个儿都是穷鬼。
现在,轮到我这个长子伸出肩膀顶上去了,
从今天起,
我不会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