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不是很饿,所以没动棒碴粥,用勺子给自己舀了一碗鸡蛋黄瓜汤。
可是吧,这一盆汤看着鸡蛋和黄瓜都挺多的,真喝到嘴里,味道并不是那么浓。
他捏着窝窝头,回头看了一眼炕桌那盆汤,同样如此,便问道:这两大盆汤,你打了几个鸡蛋啊?
还几个鸡蛋?想啥美事儿呢——!
傻柱做完了早饭,端着一二大碗棒碴粥,手里捏着窝窝头笑着说道:今儿也就是周日,赶上你来了,我才跟财务处长申请了一颗鸡蛋。
他手指了指炕上吃饭的小燕,道:就这,陈处长都给我好一顿埋怨,说完产资阶级思想冒头,要做长期的想思学习。
一颗鸡蛋?真假啊?
李学武看了看盆里的黄瓜蛋汤,抬起手给傻柱比划了个大拇指。
他说道:真屈才了,就你这样的手艺,当初要是在我们部队,搁后勤炊事班,最少也得是三等功啊!
哈哈哈——!
傻柱听着李学武的调侃也是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沈国栋尝了一口汤,嘿笑道:可不是嘛,一桶水,半根黄瓜一颗鸡蛋,愣是做出了二十人的份量!
他挤眉弄眼地看向李学武说道:最少也得是二等功啊!
三等功就够他受的了!
李学武撇着嘴,好笑地说道:像他这样的,能活着从炊事班退伍都算他命硬抗打。
别说风凉话——
傻柱扒拉几口棒碴粥,用筷子夹了河虾炒咸菜,嘴里强调道:我这可是为了咱们回收站全体人员负责。
你是不知道啊,陈处长多次跟我强调,咱们的后勤压力很紧张!
他怪模怪样地说道:我身为回收站厨房的最高管理者,有责任和义务把后勤工作做好,一颗鸡蛋要做出十颗鸡蛋的成绩嘛!
柱子哥,你就寒碜我吧!小燕坐在炕上乐得都要吃不下饭了,她嗔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给你了!
回收站的账本和财务权利,现在都还在姥爷的手里掐着。
小燕只是负责物资的采买,或者日常销的管理。
傻柱就是故意开玩笑的,说小燕是回收站的财务处长,回收站哪有这个职务啊,厨房也没有什么最高管理者。
我看啊,一颗鸡蛋都有点多了!
李学武逗了他说道:回头半颗鸡蛋蒸一海碗鸡蛋羹,鸡蛋羹更好吃。
你弄死我得了——!
傻柱没好气地说道:黄世仁都没有你狠啊!
哈哈哈——!
——
呦——学文回来了。
哎,婶子您出去啊。
李学文推着自行车进了大门,笑着给邻居们打了招呼。
一大爷从垂门出来,见着李学文推着车子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问道:咋没存西院去?
还说呢,西院大门都没开啊——
垂门正对着倒座房的窗户,李学文一边回着一大爷,一边往倒座房里看了,没有人。
早晨还热闹呢,学武回来了,一家子都在这吃饭来着。
一大爷也是看了一眼,点头道:问问西院儿去,我刚过来,你家里也没人。
这四合院就这样,没啥隐私。
李家这边向阳,窗明几净的,从院里一走一过都能瞧见家里有没有人。
李学文点头应了,这便推着车子从外院过屏门,往西院走。
他嘴里还嘀咕道:往天这会儿大门都是开着的呢。
直到过了西院的门,这才瞧见人都在西院这边晒洋洋呢。
我还说呢,早晨没见着你,还以为你这周不回来了呢。
赵雅芳坐在凳子上,抱着李唐给李学文打了声招呼。
她的身边是抱着孩子的顾宁、傻柱和费善英,以及刘茵和老太太她们。
是不是这群人里混进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了?
没错,傻柱荣升奶爸之后,混的圈子一下子调整到了奶妈群里。
他们家何壮,那是名副其实的壮,快到二十斤了,何雨水抱了一早晨就告饶了。
回收站这边大姥早就不做木工活儿了,家具生产都由着茶淀那边统一成规模的负责。
不过西院还存着一些桌椅板凳,倒不是大姥做的,也不是二手的,而是有瑕疵的,从车上甩下来的。
大姥心疼这些家具,便利用空闲时间修补打磨,重新规整好了再销售。
这会儿傻柱卖力气,把四张八仙桌拼在了一处,就跟大舞台似的,或者叫娃娃擂台也行。
因为几个孩子都被放在了八仙桌上学着爬,学着坐着,方桌周围站了一圈的家长,只看着孩子乐。
李学文每周都会回家,不过只赶着周日早晨回来,周一早晨走。
他舍不得一监所里那么优秀的看书环境,更舍不得那些勤学好问的学生。
该说不说,不论基础,不论素质,他在一监所里主持的那个培训班里的学生,是他见过的,学习态度最好的一届。
真的,但凡学不会,跟不上进度,那些学生都能急的哇哇哭。
从电子培训班里结业,就等于进了一监所的电子厂,也就意味着他们能干轻巧活儿,吃得好,睡的好。
别的不敢保证,从一监所电子培训班里结业的学生,出来后负责一个家电门市部绝对没有问题。
李学文甚至想过,如果所有的学生都如一监所里那些犯人刻苦学习和努力,这天下是不是就没有文盲了?
当然了,再舍不得那些书、那些学生,他最舍不得的还是自己儿子。
这胖小子,谁回来了?
李学文支好了车子,走到方桌边上,找到自己儿子叫了两声。
可李唐还小呢,认识人倒是认识人,只是今天的孩子多,他看眼了,来不及看他爸爸了。
这会儿叫了几声,李学文最后没法,硬把孩子从桌子上抱了起来稀罕着,惹得大家笑出了声。
今天怎么都来这边开茶话会了?
李学文看了一眼,聚在这边的可不止自己家人,更不止有小孩子的,一些老太太也来这边坐着晒太阳了。
八点多快九点了,这会儿的太阳可厉害,小孩子是要晒太阳的,可最多也不能超了半个小时。
他回来这会儿,大家都要散了。
傻柱站在这也是有些尴尬的,好不容易见着李学文了,便也就解释开了。
你回来晚了,国栋他们昨儿收车就在大仓库那边,今天都搬过去了。
他示意了这院里的仓库道:今儿人多,他准备把这些仓库里东西收拾收拾,能卖的卖,不能卖的都处理了呢。
这就搬走了?
李学文倒是听说过这件事,看了一眼院里,问道:学武也跟着去了?
去俱乐部了,说是有事。
傻柱点点头,说道:大库房那边更方便,我还去看了,大院比这边敞亮的多。
我说今天不开门呢,敢情车都不在这边了。
李学文看了一眼大门口,问道:以后这边不存废品了,说没说干啥啊?
存门市部收上来的东西,也存门市部卖的东西。
傻柱介绍道:具体干啥玩意儿国栋那边还没确定呢,我也是一听,还说要跟你借徒弟,搞电子电器维修和组装呢。
跟我借徒弟?啥意思?
李学文没听明白,抱着儿子稀罕着,问道:电器不都是跟一监所修吗?
可能不方便了吧,那边没给你说吗?
赵雅芳接了话茬儿,道:刘光福不是回来了嘛,说是学了一身的手艺,国栋相中了,觉得开个被服厂也不错。
他咋想的?李学文笑着问道:就想着从一监所刑满释放的人员里招人做事?
街道给的任务,这不是一举两得嘛。
赵雅芳就怕傻柱和李学文说话说秃噜嘴了,这边坐着的,可不都是信任的人。
她把话茬儿接过去,这说的就稳妥多了。
街道不仅仅要管待业的青年,这些劳教结束释放的人不也得管着嘛,真有个小集体愿意接收,他们乐不得的。
异想天开了吧?李学文是抱着怀疑态度的,他摇了摇头道:这管理环境都不一样了,能管得住那些人吗?
沈国栋怕这个?
赵雅芳站起身,招呼了大家往院里走,说是再晒下去,孩子都晒黑了,逗得大家呵呵笑。
她找了机会给李学文叮嘱道:这些事你可别搀和!
国栋他们手多黑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有街道给撑腰办小集体,谁敢跟他们来劲,弄不好还得人送回一监所去。
——
你真叫刘光福往西院去上班了?
于丽给李学武递了一杯茶,问道:你不怕他再给你惹祸啊?
早晨出来的时候,她是见着刘光福了的,只是不知道刘光福啥时候回来的,更不知道刘光福一回来就来西院上班了。
不算上班,西院哪有班给他上李学武看着手里的账本,道:回收站,谁有能耐谁挣这份钱去。
那三轮车是国栋给安排的?
于丽提醒道:好多人都排队等着安排三轮车呢,他一来就得了,小心让人不服气呢。
沈国栋也不是他爹,凭啥一上来就给他安排三轮车啊。
李学武抬起头瞅了于丽一眼,解释道:那三轮车却是他爹给安排的,下血本了。
刘海中给买的?真的假的?他能舍得给儿子身上投资这个?
于丽也是觉得好笑,坐在李学武的对面,好奇地问道:刘海中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想着答应帮他了?
一个院里住着,又不是杀人放火李学武随口解释了一句,抬起头打量了于丽,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问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们家了?有仇啊?
没仇,我能有啥仇——
于丽抿着嘴角,伸手在桌子上用指甲敲了敲,小声问道:前儿晚上刘海中跟门房那遇着我了,你知道他跟我说啥吗?
说啥?说喜欢你啊?
李学武见于丽瞪着他,撇着嘴角笑道:我也不是算卦的,我猜的着嘛!
他跟我说,要给我介绍对象。
于丽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学武,问道:你知道他给我介绍的谁吗?
嗯,他还真是喜欢你啊!
李学武眼眉一抬,只一瞬间便猜到于丽话里说的是谁了,笑闹着说道:女大三,抱金砖,我看正合适。
你能不能正经点——
于丽嗔怪着瞪了他,道:你说说他咋想的,我就那么便宜的没人要了?
也不一定,这事儿说不上谁吃亏呢——
李学武靠坐在了椅子上,晃悠着右腿说道:真给你找一个十六的,你不得偷着乐啊。
你再这么说,我生气了啊——!
于丽气呼呼地看了他,站起身说道:你小心点吧,引狼入室,悔之晚矣!
哎——!真生气了?
李学武看着小气包似的离开的于丽,笑着喊了一嗓子,没给于丽喊回来,倒是把周小白喊进来了。
你啥时候回来的?又没回家?
咋了?你不欢迎我?
周小白也品出来了,跟李学武相处,你就不能太矜持了。
大大方方的,越直白越好,喜欢就冲,冲上去就啃,啃了他他也不敢跟你动手,更不能骂你打你。
所以,一进屋,她也没在意李学武的态度,绕过办公桌垫着脚就坐在了桌子上。
李学武无奈地抿了抿嘴,用手里的铅笔敲了敲桌面,提醒道:姑娘,你可穿着裙子呢,就这么对着我?
你是正人君子,你又不会看周小白晃悠着小腿,调戏着李学武说道:除非你承认对我有非分之想。
我承认,我想掐死你。
李学武抬手推开了这倒霉孩子的大腿,从下面抻了文件出来继续看着,嘴里问道:津门的事怎么着了?
你问的是哪件事啊?
周小白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低头看着李学武手里的文件,也不管看不看得懂,或者方不方便,主打一个闹腾。
吴老师的事?还是杨召的事?还是回收站派驻机构的事?
嗯,你是有备而来啊!
李学武听见周小白说了回收站的事,头也没抬,但话语里有了几分调侃,道:怎么着,有没有胆战心惊、如坐针毡、如履薄冰的感觉?
得了吧,就那么几个人,几条枪,您比胡传魁都不如周小白低头看着李学武说道:你就因为这个谨慎小心的?
嗯?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李学武抬起头,看着周小白说道:红星厂是红星厂,回收站是回收站,我是我,你是你,懂了吗?
懂——我非常的懂!
周小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李学武的头发,关心地说道:哥,你太辛苦了。
你有病吧?
李学武皱起眉头,靠坐在椅子上,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周小白,问道:你看着啥了,或者谁跟你说啥了?
没人跟我说,都是我自己想明白的。
周小白双手撑在大腿两边的桌子上,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李学武,问道:你搞那什么海鲜供应链,什么回收站,都是为了我对吧?
看着李学武惊讶的目光,她抬手点了点李学武,一副被我猜中了的表情道:我就知道是这样的!
你安排吴老师和杨召他们去津门帮我,就是想锻炼我,教我做事,对不对?
嘶——周小白,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聪明了?
李学武被这一惊一乍的孩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看出什么来了呢,没想到她咋呼半天就看出来个这!
我一直都很聪明——
周小白嘴角弯弯的,但很是认真地看着李学武说道:你是觉得我太年轻,太幼稚,做事没有头脑,所以才这么安排的对吧?
她双手撑着桌子,突然跳了下来,直接骑在了李学武的腿上,搂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就是想让我快点长大,对不对?
……这个,小白,你是不是先下来。
李学武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了,这姑娘的脑回路都给他干迷糊了。
长大的事,咱们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
我不——!我想好了,我得为你做点什么。
周小白揽着李学武的肩膀,很是认真地保证道: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
她逐渐靠近了往后退无可退的李学武,轻声说道:海鲜供应链,你忙前忙后,工资都给了我,现在又怕我辛苦,找人帮我……
咳咳——呦,说悄悄话呐?
门口传来了打趣的声音,李学武早就发现了,周小白说着话的时候,黄干就站在门口看热闹了。
周小白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腾地从李学武腿上跳了下来。
等见着门口说坏话的是黄干,她这才红着脸往出走,路过黄干的时候还嗔了一句讨厌。
嘿嘿嘿——打扰你好事了?
黄干叽咕眼睛从门口进来,坐在了李学武的对面调侃道:真看不出来,你到底哪里好了,怎么就这么招小姑娘喜欢呢。
知道打扰我了还来?
李学武也是见着黄干出现了,这才没有硬推开周小白,很怕伤了这姑娘的自尊心。
至于说周小白坐自己腿上,叫黄干看见了没什么,他很清楚周小白的身份,更知道自己不会越雷池一步。
看你春风得意的,是家里红旗站稳了,还是外面彩旗飘顺了?
什么红旗彩旗的,别拿我跟你比,我可是正经人!
黄干翻了翻眼珠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开诚布公地跟她谈过了。
然后呢?李学武扔了手里的铅笔,问道:以后做朋友?
屁——黄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她说她恨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