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满眼的富贵气息,有的只是书卷气。
左边是卧室,中间是会客厅,右侧是书房。
书卷气就是来自这墙上挂着的,和这书房里摆满的书籍。
老兄含饴弄孙的生活实在让人羡慕,更让我羡慕的是这份手不释卷的坚持啊!
二爷感慨了一句,算是恭维,也算是开了个话头儿。
他跟赵幼宽的关系也没多好,至少没有好到多年未见抱头痛哭的情分。
至少李学武是这么认为的,因为进来的时候两人说得好着呢。
赵幼宽显然也是看出了二爷千方百计找过来定是有事情的。
再想到这叶继祖给这年轻小伙子的介绍,也算是将两人来的目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嗨,就这么点儿爱好了~
赵幼宽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看着叶二爷问道:二爷,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儿吧?。
这李学武管叶继祖叫二爷,赵幼宽也叫二爷。
可一个二爷,两个意思。
李学武的叫法里有习俗叫法和长辈尊称的成分,而赵幼宽这边就是存粹的尊称。
老一辈儿的人都称爷们儿,有身份的、在旗的也都会称一声爷。
到了后来就渐渐地乱了,什么玩意儿都能叫爷了。
叶二爷这个姓氏就能看得出来,原是满族老姓叶赫那拉。
不过后来都改了,姓叶、姓那的都有,就是没有姓拉的。
这也是为什么二爷没有管赵幼宽叫赵爷的原因。
那不是尊称,那是骂人。
二爷并没有直接说出这次来的目的,而是抬手指了一下李学武的方向介绍道:这位是我现在的东家,是东家有事儿请托您。
二爷的介绍很有章法,并没有拿李学武当晚辈介绍,而是直接点破了两人的关系。
再一个,把李学武的身份直接说成是东家,那就是谈正经事儿了。
表明李学武过来是身份对等的,没有借着二爷情分的意思。
赵幼宽抿着嘴,微微昂头,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李学武。
敢问这位同志,您是……
李学武轻轻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得了一副字,许有十天了,求着二爷给请一位装裱师傅给整理出来,就来了贵处了。
哦!
赵幼宽是知道叶二爷的出身的,转过头看了正在低头喝茶的叶二爷一眼,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实在抱歉
先是给李学武拱了拱手,随即说道:退休后就没再摸过刷子了。
说着话还看了叶二爷一眼,笑道:我那两把刷子都不知道丢去哪儿了。
呵呵呵
二爷低着头端着茶杯跟着笑了一句,但没做声,只当这件事由着李学武和赵幼宽谈。
李学武眼睛瞟了书房一眼,那边明明就有装裱的工具在。
这老家伙跟自己打岔呢。
没关系的
李学武笑着说道:实在是那副字太过于珍贵,不然我就请二爷动手了。
说着话便对着二爷说道:既然赵师傅不方便,我看就算了吧,您不是说……。
咳咳!
听见李学武这么说,叶二爷很是会配合地咳嗽了一声。
这两人的表现倒是让赵幼宽起了疑心。
呵呵,二爷,喝茶
抬手示意二爷了一下,随即看着二爷的侧脸问道:是谁的大作,让您都不敢出手啊?
嗯嗯,茶不错
叶二爷呵呵一笑,指着茶杯夸了一句茶。
随后又对着李学武说道:赵师傅是行家,他的手艺是很不错的。
二爷不说这句还好,说了这一句算是抓到了赵幼宽的心上。
老话儿讲,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什么行当里都一样。
你们登门来的时候说我的手艺是顶尖的,现在却又说很不错的。
刚才这个年轻人的意思明明就是还有别人可以去拜访不是。
另一个让他心痒痒的是那副字。
叶二爷消失在琉璃厂的时候他知道,现在突然人模狗样地回来了,那定是得着风云了。
这个年轻人的穿着和气质也不像是一般人。
先不提他们口中的那副字多么神秘,就单说这年轻人的身份就让赵幼宽在心里打了两个来回了。
呵呵,哎呀!
赵幼宽笑呵呵地说道:好多年不见了,故人到访,一时激动,还没问二爷现在高就啊?
得了吧!
叶二爷很是直白地笑道:你我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有高就的机会。
说着话便要站起身,跟赵幼宽客气道:知道您的住处了,以后免不了要多来拜访了。
跟赵幼宽说完,又看着站起身的李学武说道:咱们先回吧,啊。
赵幼宽也是跟着站了起来,虚扶着手说道:多年未见,老友合该留下吃个便饭,好叙叙旧啊。
李学武听出了二爷的意思,笑道:是我耽误二位叙旧了,要不二爷您留下,晚上我再来接您?
不麻烦了
二爷笑着对赵幼宽拱拱手说道:当年匆匆一别,多少老友流离失散,今日能见你好,我就不算白来了。
嚯~二爷是在这儿拿话儿怼赵幼宽呢。
什么叫白来啊。
赵幼宽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推脱有点儿不近人情了,为难地说道:二爷何至于此啊。
说着话对着李学武解释道:同志我也不算诓你,唉~
李学武看着赵幼宽解释到一半便叹了口气,便回道: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儿,您不要放在心上。
赵幼宽看着李学武的面相,苦笑道:是我的不是,当年我被迫退休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孙子便不叫我碰这个行当了。
说着话一指书房继续解释道:这些家伙事儿确实还在,可也就是留着做个念想了。
那就更不宜麻烦您了
李学武一脸正色地说道:难得孩子的一片孝心,您了是有福气的。
二爷看着李学武表演,也是配合着往前走了两步。
赵幼宽见两人要走,便咬咬牙说道:可我实在是技痒啊。
说着话走到李学武旁边,抬起头说道:这样吧,您是二爷带来的,就给一百元吧。
呵呵呵
叶二爷没等李学武说话,摆摆手道:别,别看我面子,该多少就是多少。
有价就行
李学武也是微笑着看着赵幼宽,一副价钱你随便开,但我不一定接受的模样。
赵幼宽则是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我也是听见小友说的神秘,不然不可能再出手。
说这话的时候还真诚地看着李学武说道:字带来了吗?
李学武一撇嘴,道:四十。
啥?
赵幼宽正一脸地难为情,可却被李学武的一小锤子敲的一愣。
李学武很是认真地说道:我说,四十,装裱,四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赵幼宽摆着手调头往回走,边走边说道:你满琉璃厂打听打听去,就没有这个价!
是没有这个价
李学武点头道:是没有自己挣的这个价,开多少不都是柜上的嘛,落在自己手里能有多少呢。
那也没有这么低的
赵幼宽看着李学武没了刚才的难为情,变成了市井小贩一般地讨价还价。
最低九十
四十
八十!
四十
七十五!
三十五
你!
赵幼宽看着李学武的淡然表情,牙都要咬碎了。
我降怎么你也降!
李学武倒是晃了一下脑袋道:谁说只能你降不能我降了?
好好好!
赵幼宽似是服气地摆摆手说道:五十就五十。
三十
四十!
成交
就在赵幼宽说出四十那个数字以后,李学武便笑着伸出了手。
唉~
赵幼宽对着叶二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你当行的徒弟吧?
哈哈哈~
叶二爷笑道:可真不是,东家也是天资聪慧,天赋异禀。
赵幼宽瞥了一眼叶二爷,知道自己在他这儿是诈不出子儿来了。
字拿来吧,我看看
听见赵师傅的话,李学武笑了笑,道:得劳烦您到家里去。
嘿!稀奇!
这早先那几位大先生的字画也是交到店里来装裱的,到家里去还是少见的。
赵幼宽也是来劲了,吊着眼睛说道:上门服务,价钱翻番儿。
行啊
李学武无所谓地点头应允道:只要您手艺过关就成。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李学武又强调道:既然您提要求了,那我也说说我的要求。
呵呵,但说无妨
赵幼宽不是很在意地点点头,他倒是没想着李学武能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第一就是安全
李学武很是严肃地说道:那副字不能出现任何失误。
这……
赵幼宽听见李学武的这个要求便迟疑了一下。
只要是手工业,就没有人敢说自己不会出现任何失误。
李学武没有等赵师傅说出话来,便继续说道:第二是保密,只字片语都不能从你这儿流出去。
第三是装裱材料,我要最好的,二爷在,有什么达不到的提前说,别伤了和气
这三个条件算是将了赵幼宽一军。
赵幼宽的表情也是慎重了起来,道:先看看字,就算我做不到,也不会说出去的。
您还是先想好能不能接这单活儿,再谈看字的事儿吧
李学武是不会让他先看字的。
倒不是怕那副字泄露出去,而是怕他看了不敢裱。
那就一百
赵幼宽听见李学武不客气的话,先是看了叶二爷一眼,随后便是说了坐地起价这么一句。
他看叶二爷想的是确认一下是不是这老小子在给自己挖坑。
早先这叶继祖虽然没做过什么丧良心的事儿,可那个年代,在当行里的哪有好人。
李学武越是不让他看,他就越想看。
这会儿把裱字的价格从新拉回到了最初的价格。
二爷也不知道李学武要裱什么字,只知道贵重。
现在两方都要达成合作了,便开口给两方做最后的撮合。
赵师傅的手艺确实是没问题的,他说能就一定能,他说不能,别人也就基本不能了。
我这位东家说的贵重,那就是一定贵重
李学武知道二爷说赵师傅手艺好,是说那一百块钱的事儿。
二爷不用担心,为知识付费是应该的
李学武又对赵师傅说道:我相信您是守信誉的,我也不怕您毁约。
那是自然!
赵幼宽昂首挺胸地点点头。
他这手艺要说在四九城吊打所有人,那是吹牛皮。
可要说正常地裱一副字,那还不在话下。
他现在就想见识见识这个年轻人不惜一百元装裱的是一幅什么字。
请!
李学武一抬手,示意赵师傅先走。
赵幼宽这会儿也是来了意气,走出门,对着从厢房走出来的孙媳妇儿交代道:寒露,我出去看个活儿,子来回来跟他说一声。
好的爷爷
孙媳妇王寒露看了跟着爷爷出门的二爷和李学武一眼,点头应了。
李学武见那少妇好像怕自己的形象,笑了一下,先出了门去着车。
等二爷跟赵师傅出来的时候,李学武已经把车等在门口了。
见李学武二人开着这么破旧的车过来,赵幼宽也是惊讶了一下。
要说寒酸吧,这个时候谁能开的上车。
可你要说富裕吧,这车是特么用鞋带儿攒的吧!
等上了车,赵幼宽才看出玄机。
这小子什么来路?
从上了车开始,三人便不再说话。
直到李学武把车停在了西院儿,赵幼宽也没看出李学武是个什么套路。
倒是停车的这处院子让他诧异了一下。
这明显是正在对外经营的场所。
可叶继祖明明说李学武是东家,难道……
李学武没有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拉开车门跳下车,带着叶二爷和赵师傅往院里走。
给开大门的小燕儿正在往这边看,李学武交代道:换你于姐去后院找我。
知道了武哥
小燕儿看了一眼跟着李学武的陌生人,往门脸房去换于丽了。
李学武三人也没等,直接进了西院门,过了屏门往后院儿去了。
赵幼宽看着这处大杂院儿,明显是普通人家,怎么会有这么阔绰的主儿。
带着心中的疑惑,跟着这个神秘的小年轻进了后院。
看着带自己要去的房子,赵幼宽的心中更是嘀咕了。
这叶继祖不会是老糊涂了吧,什么活儿都敢给自己介绍?
住这样的房子,能得着什么了不得的字画。
李学武倒是没管身后这位赵师傅的表情变化,既然上了他的船,那就没有退路了。
要么裱完拿钱走人,要么李学武送他走。
一进屋,赵幼宽便是一愣,这里外的差距这么大吗?
外面就是普通民居,这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啊。
还没等他惊讶完,换了拖鞋,李学武带着他们进屋。
这时于丽从后面追了上来,帮着几人整理好了鞋子。
赵幼宽也看了于丽一眼,想到这可能是李学武的媳妇儿,倒是长了一副好温顺的面孔。
几人进屋,李学武带着赵师傅和二爷进了里屋,于丽不用说便去沏茶。
看见里屋的装饰和家具,赵幼宽再次惊讶了一下。
李学武早上走的时候就把字收了起来,怕李姝过来给嚯嚯了。
这会儿赵幼宽和二爷都把目光看向了郑重取卷轴的李学武。
这幅字李学武一直包卷在硬纸筒里,这是第三次打开来看。
将书桌上的物件随手收拾到了箱柜上,接了于丽递过来的干抹布擦了又擦。
李学武的动作看得赵幼宽直皱眉头。
这是哪位大家之作啊,值得这小年轻这么郑重看待。
没容他在心里猜测,李学武将那副字从纸筒里抽出来,直接打开来铺在了书桌上。
赵幼宽由着二爷相让,上前一步皱着眉头往字上看去。
剑胆琴心
嗯,字写得确实不错,好
赵幼宽在心里琢磨琢磨,这副字的价值可也就一般。
他心里的一般并不是说这字写得不好。
而是想不明白李学武为什么这么大价钱装裱,这才说的一般。
品完了这幅价值一般的字,赵幼宽在心里嘀咕着李学武。
可就在他看见落款儿的时候。
噗通!
呦!
二爷正站在赵幼宽的一边,准备微微往前躬身去看字的时候,突然看见赵幼宽跌坐在了地上。
您这……您没事吧?
赵幼宽眼睛发直地看着书桌的方向干嘎巴嘴。
嘴里发干,脑袋发蒙,手脚发木,脖子发凉。
他刚才说了什么混蛋话。
字……写得……不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