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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记忆里总是会冒出一些古怪的念头,它们仿佛某种谶言——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谢翾盘腿坐在寒冰地狱上的宇宙幻境里修炼,得了个空便抬头询问厉温。
厉温负手立于地狱之上:或许与你展示给我的‘酷刑’有关,你曾遭受过连我都无法想象的刑罚,这刑罚的核心是对精神的折磨,是无数人间惨剧的体验集合,你直面这酷刑一刹那便是在这一刹那里体会了万万千的悲剧、惨剧、闹剧,并未冷眼旁观,而是亲身经历。
厉温能够更加清晰地描述出谢翾曾经遭遇的那种可悲可怕可怖的景象。
可它还没发生……谢翾抬眸说道,她知道凤洵身上还没有伤,那她所看到的悲剧就是他要受到这样的伤吗?
或许它只是一种悲剧的演绎。厉温垂眸问谢翾,你看到了什么?让你笃定你所冒出的古怪念头还未真实发生。
谢翾缄口不言,她自己也无法清晰描述出那些念头了,或许它只是一种尚未发生的可能性。
我倒好奇究竟是谁让你去直面那些东西。厉温在虚空之上踱步。
你走来走去做什么?谢翾问。
我在压制我想要去看你一生的好奇心。厉温坦言,好奇心是神明最忌讳的东西。
谢翾坐在虚空上,平静地说:等我从人间回来,我慢慢与你说。
呵。厉温无情嘲笑,你居然还想着回来。
我不知道我复仇成功之后应该往何处去……谢翾并拢起自己的双膝,说出令自己也感到困惑的话,既然这里有人在等我,那我就回来好了。
好了,近日你也快突破魂核境了,就这么修炼也有些枯燥,你要回地狱看看吗?厉温打断谢翾的思绪,打算教她一些新的东西了。
有的时候你若想寻开心,可以亲自行刑。厉温领着谢翾走过无数鬼差把守的刀山地狱来到尽头,在血色的大殿中央跪着一位模样颇为英俊的罪魂。
我不开心。谢翾答。
我做着开心就行了。厉温这分明是在操控地狱的幻境里感觉无聊了,所以带着谢翾出来寻些乐子。
谢翾一低头,厉温凝聚鬼气赠给她的那枚黑色匕首正躺在自己掌心,她走上前去,运用审判之力去浏览着罪魂的一生。
他犯下的罪业稀松平常却可恶至极,在人间的各处角落可能随时都在上演,大概就是此人飞黄腾达之后抛弃自己原本的妻子,最后为了迎娶新的美娇娘残忍毒害自己的原配妻子。
罪当——凌迟。谢翾的吐字冰冷,她冷然得不似活人的无情语气令跪在地上的罪魂吓软了腿。
但厉温听出谢翾说出这四字的时候声线带着无法忽视的颤抖。
你的情绪……厉温地皱起眉头。
我不会。谢翾平静应道,她没对厉温说有关自己的事。
学。厉温在身前幻化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按标准是三千六百刀,在戳下最后一刀之前,他的意识还要保持清醒,这样才能让他最大程度地感受到痛苦。
谢翾抓住了属于自己的那柄行刑之刃,现如今她也成了执掌刑罚的人。
这里是冥界,对手法要求没有人间那么高,你注意不要挑断他的魂灯就行,不然接上很麻烦——厉温如此交代谢翾。
他话还没说完,下手没轻没重的谢翾就直接挑断了罪魂的魂灯,那罪魂两眼一翻就这么昏死过去。
守在两旁的黑白鬼差沉默地走上前来,手忙脚乱把罪魂的魂灯再接上。
第一刀先从胸口开始,这里的肉更厚,够旋上好几刀。厉温扯着锁链将罪魂拽到谢翾面前。
谢翾的眉头微蹙,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死前的景象。
这个时候,厉温已沉浸在刑罚的艺术之中,并未察觉谢翾的异样。
谢翾紧紧抓住手里的利刃,直接将面前罪魂胸口的一片肉割了下来,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心口传来钻心的疼痛,这痛楚如此刻骨铭心——正是她死前接受的凌迟之刑。
她每回忆起一分,这魂体所承受的痛楚就多一分,但厉温的教导不停,她的职责也还未完成。
片到距离五脏六腑还有一纸厚的距离就行了,免得内脏流出来毁坏魂灯。厉温在血色大殿里慢慢踱步——他还未消去对谢翾经历的好奇心,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压制这股本不该有的窥探欲。
他闭着眼与自己内心名为好奇心的巨兽搏斗着,继续指导谢翾:到腿部时,要——
要避开腿部的大动脉,失血过多也会让受刑者失去意识。他还没说完,谢翾就替他说了下去。
嗯。厉温满意点头。
殿内两旁的鬼差都在有条不紊做着自己的事情,无人注意到谢翾这里的情况,此时的她已经割完罪魂的上半身。
她每给罪魂割一刀,她自己身上便也同样掉下一片薄薄的肉,三千六百刀,一刀一刀回忆那蚀骨的痛楚,她的魂体自然因为意识的影响而产生变化。
谢翾身上穿的衣裳是凤洵的尾羽所制,不沾任何脏污,谢翾自己的血也染不上去,所以只见干燥的衣裙空落落地垂下,在谢翾的裙摆之下流淌着鲜血,殷红鲜血上堆积着一片片自己身上掉下的碎肉。
割到——上半身只剩下支撑身体的骨架与鼓鼓囊囊堆积在肉膜里的内脏,这可怖的情状全被凤洵那件神奇的衣裳掩盖支撑,纯黑的裙摆上泛着七彩的暗芒,漂浮在粘腻的鲜血之上,这画面诡异又美丽。
被锁链束缚在谢翾面前受刑的罪魂一边承受着凌迟的痛楚,一边看着谢翾这般诡异的模样,却因为魂灯未灭保持清醒,只能放声惊叫。
你你你——你不是人!你好可怕!你是魔鬼!你是比魔鬼更可怕的怪物,啊啊啊!好疼——呜呜呜。
罪魂的哀嚎被谢翾无情的黑刃堵住,锋利的刀锋割去他的双唇,与此同时谢翾自己苍白面上的唇瓣也仿佛被一把无形刀刃割了下来。
罪魂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谢翾朝他张嘴,鲜血淋漓落下,她拉住了他的舌头,利落一割。
血色殿内寂静无声,厉温赞赏声音传来:好,这个时候就是要割去嘴巴和舌头,免得罪魂聒噪。
谢翾低垂着眸子,将罪魂的耳朵削去,而后往他曾经最引以为傲——能轻易俘获女子放心的面颊割去,罪魂已经无法发出哀嚎,谢翾脸上的肉片也如年久的壁画油彩剥落一般纷纷往下落。
这一幕诡异至极,罪魂受到了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打击,两眼一翻,竟然被吓得魂灯熄灭了。
割完了?行刑完毕就回去吧。厉温还是没有看谢翾,他还在抑制自己对谢翾的好奇心,这种窥探欲太过可怕,他必须将之完全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