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你也没有感情吗?谢翾问。
厉温的眸光一闪,手掌在谢翾肩头一按:我又不是你,存乎天地间的生命,何来无情一说?
拥有至高的力量,却被规则束缚在神位上,没有尽头的生命是永生永世的监禁吗?谢翾又问。
这话你对尊主说说还行,再说的话我会生气。厉温警告谢翾,我没有他那样仁慈。
谢翾闭目,再次修炼起来,她已经找到了答案,那无稽的传闻可能是一个未被证实的真相。
在她身下,盘桓无数地狱景象,如今审判之力已完全融入她的躯体,她开始学着和厉温一样操控地狱的运转,如今她能掌控的罪魂数量正在飞速增长。
谢翾眼中所见的灵魂宛如宇宙中的无数光点,仿佛萤火虫一般聚集于地狱,而后又四散飞开,他们受刑之后散逸的能量呈雾状蓬开,融入酆都的无尽浓雾。
她看到自己审判的第一个灵魂离开了刀山地狱,他所受惩戒不多,被削弱之后的魂体进入六道轮回后还能成为高级一点的动物。
这就是万物运转的规则,若她此时对那罪魂生出恻隐之心便会搅乱这平稳的酆都运转,而后,这个有序的系统会因为小小的错误慢慢崩塌毁灭。
谢翾端坐在原地没动,如厉温所言,她确实不会做对自己没有益处的事情,毁了酆都对她没有好处。
而她不知道是,在这片飘荡无数罪魂的宇宙之上悬着一把锋锐的黑剑,厉温还是在忌惮她,若谢翾起了半分的忤逆之意,这足以令她神魂俱灭的黑剑便会落下。
在这片灵魂宇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一,谢翾感觉自己修炼了漫长的时光,在外界却只过了十余日。
谢翾从修炼中苏醒,她瞥了一眼厉温空无一物的腰间,冷声道:是一把好剑。
厉温抚摸自己腰际那把虚无的黑剑,笑着问:何时发现的?
它出现在我头顶的时候。谢翾从厉温身边走过,在黑剑下落之前,我可以影响灵魂运行的轨迹从而将整个酆都毁了,楚江王,这个举动没有意义。
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谢翾说的事情当然是复仇。
之后呢?厉温笑问。
不知道。谢翾的声音轻轻。
之后呢?然后呢?最后呢?她从没想过未来,她因仇恨而生,若失去了支撑自己诞生的目标,她又会变成什么?
——
骑上冥兽,谢翾没有再思考这个问题,她揉着冥兽毛茸茸的脑袋,奇妙的窥探欲望油然升起。
她不在酆都的时候,凤洵又会做什么呢?
心念一动,她很快开始运用自己掌握的审判之力去观察冥兽灵魂所经历的一切,冥兽对她极信任,所以也展现了完整的画面。
凤洵的生活很简单,他来到冥界的最远方去寻找失落的魂魄,引导迷途的灵魂,回到酆都之后他就处理酆都的事务,当然有的时候他也有些闲情雅致。
他会捡起冥界罕见的落花,藏在自己的袖中,他会踩着他那柄简单的青竹剑在夜色下的雪地上贴地飞行,任凭身侧寒风呼啸,只留下身后的冥兽狂奔着卷起风雪,只为了追上他的步伐。
远行时有些累了,他能在山穷水尽之处找到一处无人的温泉,冥兽蜷缩着泡在远处的泉水里,享受着片刻的宁静,而凤洵则在泉水旁褪下自己的衣裳。
冥兽呈现的黑白画面极其简单,谢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转过身去,露出线条优美的肩背。
不知为何,她觉得在他无瑕的脊背上应当有一道道伤痕,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但当凤洵转身之后,她只看到他的脊背如完美的艺术品,白皙无瑕,带着无尽的力量与美感。
不对,她到底在看些什么!谢翾猛然收回自己的思绪,一抬头她已快来到酆都,雾气深处描摹出凤洵模糊的轮廓。
黑白的画面还回荡在谢翾脑海里,她还是觉得他的背上应该有伤痕,这种无端的念头占据她的思绪。
谢翾想,她应该想个办法亲自去看一看。
第24章 二十四刀
冥兽在凤洵面前低下脑袋,它在邀请凤洵骑上它的脊背。
谢翾松开抓着冥兽缰绳的手,身子一滑落,打算跳下,将位置让给凤洵。
但他走上前来,将谢翾的手按住了,很自然地与谢翾共乘一骑,他按下的掌心温暖,驱散着周围的雾气。
谢翾低下头去,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不知为何又想起他用这只手轻轻解开紧束的衣襟,在他身后不远处风雪呼啸。
这是一种无关感情的、原始的欲望,是对某种昳丽事物的追逐,就如同所有人见到闪闪发光的珍宝都会双眼发亮,于是谢翾愣了一下,凤洵察觉她的走神,低声问:怎么?
谢翾被他按着的手指微微抬起,勾住了他的无名指:很好看的一双手。
这就是你之前咬我的原因吗?凤洵笑,他感到有些开心了。
谢翾没再言语,她在思考如何进行计划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凤洵背上有伤痕这个念头来得无端,但它就这么生在自己的脑海里,仿佛扎了根。
她虽不会在他面前说谎,却学会了迂回,只平静问道:凤洵,你不热吗?
我天生就感觉不到炎热。凤洵带着她走进酆都,耐心回答,还不忘记关心谢翾,我与你这般近,你感觉不舒服了?
谢翾是恶鬼,体温本来就很低,或许她适应不了过高的温度也说不定,于是凤洵稍稍运转法术,控制住了自己周身散发的热意。
衣服不重吗?谢翾又问。
我的衣服就是我的——凤洵将后面的羽毛二字压了下去,他想起现在谢翾穿的衣服也是他的尾羽,所以如此说来,如此靠近的两人是不是也相当于披着同一件衣服?
这关系如此亲近又暧昧。如此思忖着,凤洵的耳朵又红了起来。
你的什么?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谢翾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