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虽是邀约冷如霜,谈论箏乐琴曲之妙,但四人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北辰鹰身为东道主,当然没放过此良机,一有机会便趁隙说话。接连称讚冷如霜几句,旋又将目光转向水中月身上,露出一丝妒恨之色,皱眉道:「素闻冷才女平日仅让ㄚ鬟陪同,就连冷香舫也不允船夫逗留,不知这马伕有何特别之处?」
「冷如霜从未对外说只让ㄚ鬟侍奉,这不过是眾人的误解。此人叫阿丑,不过是街道上随处可见,再普通不过的马伕。他身世凄凉,为了葬父卖身,我瞧他怪可怜才聘了他,诸位切勿多想。」冷如霜淡然地说。水中月听得大感不妥,她虽说得轻描淡写,但肯定是因方才之事生他的气。
俞秀秀美目一闪,似是逮到机会,故意提高语气地说,「冷才女谦虚了,如此威风凛凛,虎背熊腰之人,又怎随处可见?若我没看错,此人肯定学过武,一个普通马伕又怎会学武呢?」
「俞夫人言重了,不过学了点皮毛,三板斧的小伎俩,难登大雅之堂。」冷如霜回应俞秀秀的同时,不忘数落水中月,这令水中月愈发感到头疼。
俞秀秀瞇起长长睫毛,嘴角掛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不知这年轻气盛,膀阔腰状的马伕,是否住在冷香舫,夜夜守着冷才女呢?」
此话一出,青城四公子纷纷皱眉,面色一沉。俞秀秀故意强调水中月特徵,明摆着暗示冷如霜对此人垂青,说不定早已暗通款曲。倘若水中月英俊瀟洒倒也罢了,但他现在戴着丑陋的人皮面具,俞秀秀这样一说,反倒像在羞辱冷如霜。
东方鸦轻挥扇子,微微一笑,「俞夫人少见多怪了,就以皇城之处来说,贵妃寝宫外头也是魁梧大汉的禁卫军把守,不足为奇。」
水中月暗叫此话甚妙,东方鸦搬出皇宫来比喻,任凭俞秀秀再厉害,也绝不敢开罪当今圣上。果不其然,俞秀秀顿时语塞,恶狠狠地瞪了东方鸦一眼,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若非昨晚竹林一役,水中月兴许对东方鸦產生好感,无奈他们表面道貌岸然,实则手段阴险毒辣,为求一亲芳泽竟强掳冷如霜,如同衣冠禽兽之举。
冷如霜似是司空见惯,她朝东方鸦欠身行礼,佯装对东方鸦解围感激万分,内心却恨不得不再看到这可恶的败类。
俞秀秀仍不放弃,稍加思索后,继续道:「冷香舫怎能与皇宫相比,禁卫军均受过训练,纪律良好,岂敢胡来。冷才女既说这马伕平庸至极,又怎能跟禁卫军相提并论呢?」她假笑地说,「哎呀!冷才女切勿多想,我不是暗指甚么事,只不过这江湖流言蜚语眾多,我是担心冷才女被人说间话了。」
冷如霜依旧神情自若,情绪毫无起伏地说,「实不相瞒,这马伕本想入宫挣钱好安葬亡父,净身完后发觉其身世不清白,亦没钱疏通,最终只能流落街头。」
眾人闻语,尽皆愕然,除了对冷如霜描述水中月乃阉人一事感到惊愕,更诧异的是冷如霜竟讲出如此露骨之话。不过冷如霜语气平淡,面色不改,看上去只是阐述事实,竟没有半分羞愧之感。
水中月这下受不住了,冷如霜馀光一瞥,感受到他怒意涌现,瞪视过来,惊得她连忙别过俏脸,不敢与他四目相交。
眾人本应表达怜悯之意,但水中月的脸貌奇丑无比,他们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句同情的话。毕竟按常理来说,倘若水中月家世不显赫,一个小小马伕,如此丑容,就算不是阉人,只怕也没多少女人肯委身下嫁。
眾人面面相覷片晌,为免尷尬,西门雀朝南宫梟拱手施礼,「听闻巨鲸帮近来又新造一艘三桅帆船,其船偌大如鲸,蔚为壮观,真是恭喜南宫公子了。」
南宫梟接口道:「若不嫌弃,诸位可一同前来观赏。」
西门雀笑容可掬地说,「一定一定。」
趁着他们注意力转移,冷如霜如法炮製,又让水中月替自己斟茶。水中月虽对方才之事感到气愤,但不好在此处翻脸,只得弯下腰提起茶壶。冷如霜用长袖遮掩,她的双肩像弓弦般绷紧,垂首地问,「你是否恼了?」
「我能不恼吗?」水中月没好气地说。
冷如霜被他一双冷冽寒目直视,吓得花容失色,咬起下唇,「你莫要怪我。唉,你有所不知,这俞秀秀为人风评不好,她为了彰显魅力,招蜂引蝶,甚至连有妇之夫亦不放过。我担心她为了报復我,故意对你諂媚示好,到时又麻烦了。」
水中月瞪了她一眼,低声地说,「你要说我阉人无妨,为何羞辱我爹呢?我爹生前为人耿直,侠义心肠,死后竟被你污衊,教我为人儿女何忍下这口气?」冷如霜闻言一惊,她虽存赌气之心,但多少编了个合理藉口。现在仔细想来,委实不妥,惹得水中月不快也是人之常情。冷如霜幽幽地说,「对不起,我没想过这点。」
水中月本不想轻易原谅她,但见她平时傲然清冷,如今委屈求和,我见犹怜,顿时狠不下心肠,几经挣扎后叹了口气,「罢了,无心之过,下不为例。」
冷如霜想不到他好相与,脸现喜色,动容地说,「我不会再犯了。」与此同时,一个下人匆匆而来,拱手道:「稟告少主,姬姑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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