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随着北境城池一座座失守,北境外邦不断逼近,当朝皇帝耽于享乐之余,忽然担忧起自己的安危,觉得再这样下去,元京会十分危险。于是他不听劝阻,也不顾这样做是否会让外邦觉得大周朝软弱易欺,硬是下令迁了国都。
想必周太-祖也不会料到,自那之后才过去百年,仅换了三代国君,大周朝的国度便又退回了尚阳城。
今上惯来骄奢淫逸,嫌弃前朝皇宫久无人住过于老旧,便征集天下的能工巧匠,前往尚阳城改建新宫。半点未曾担忧过在一国之君退却后,边关的将士是如何才稳固了军心,勉强挡住外邦的入侵。
此犹未甚。
今上甚而听信佞幸谗言,觉得是戍边的将士能力不足,才致使他忧心至此,故而对一众武将一再打压。
总而言之,如今的尚阳城虽然是一派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景象,但如果说摇风县的热闹是百姓家富庶安乐,尚京便是权势者钟鸣鼎食。
方柳在一处摊贩前驻足,淡声说了句:“很会享乐。”
似感叹又似嘲讽。
郭山未听出他话中的深意,憨笑附和道:“尚阳城的百姓确实很会享乐,听说庙会那日,公子王孙、侯府小姐乃至江湖游侠,皆会去凑热闹。届时无数人提着花灯走来走去,实在是盛景,若是赶上元宵或中秋那日,可要更灯火辉煌了!”
方柳:“听起来,郭少侠对那场景十分向往。”
“其实也还好。”郭山便挠挠头,“主要是父亲平日不让我去,说是扰乱习武者的心,因此不免对那场景多有想象,要说是否向往倒也说不清楚。”
说起来,雁山镇虽然繁荣,却不曾有用作欢娱的场所。城镇之中既没有赌馆,亦没有烟柳巷。
来往的人看身段,应该大多都会些拳脚功夫,未曾见什么酒肉之徒。
方柳直问:“雁山镇可有烟花之地?”
郭山闻言,猛然咳嗽了好几声:“咳咳&ash;&ash;咳咳咳&ash;&ash;没,没有!”
“没有便没有,急什么。”方柳勾唇,“只是问一问罢了。”
郭山嗫嚅道:“方庄主平日会去……去……”
话未说完,他脸涨得黑红&ash;&ash;像方庄主这样的人物,实在是与那花街柳巷不搭边,哪怕只是说出来,都觉着是玷污了他。
方柳颇觉好笑:“我从不去那地方,摇风县也没有楚馆秦楼之地。不过是好奇,雁山镇似乎也不见那等场所。”
他不喜骄泰淫泆的风气,因此摇风县内民风清正。哪怕是有想做皮肉生意的,也只找个别院当做“外室”养着,不敢声张。
对于那种,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去了。
郭山轻呼一口气。
他们二人皆未发觉,方才那一番谈话,使闻行道也剑眉微皱,直到听见方柳的回答后,才堪堪恢复了原本面无表情的模样。
郭山便继续为方柳解释:“雁山镇一直是武林盟插手管辖的,我父亲、还有大师兄皆不喜放纵,所以城内便没有明目张胆的……”
没有明目张胆,便是有偷偷摸摸的。
方柳:“原来如此。”
“要我说,若是要去那地方,还不如等庙会时看灯!”说道尚阳城的灯会,郭山又神采飞扬起来,“方庄主不喜欢灯火吗?”
“喜欢。谁不喜欢呢。”话虽是如此说道,方柳的语气却是平平,“银鞍白马的年岁,正应该站在火树银花里,偏爱灯火阑珊处的佳人。”
但也要看是在什么背景之下。
盛世便是盛景,当下却只觉荒唐。
因为这句话,闻行道凝视方柳侧颜良久。
方柳感受到他的视线,回头瞧他一眼,确定他听出了自己话中的深意,便轻笑了一声,指着摊贩上的五彩风车:“闻大侠,是否要买一支风车?”
那小商贩闻言,立时笑嘻嘻地报了价。
闻行道还当方柳想要,便在他的注视中,从怀中掏出几枚铜板,递给了小商贩。
几枚钱,换来一支做工精巧的风车。
闻行道将风车递给方柳。
方柳却未接。
闻行道动作僵住:“方庄主?”
“还是闻大侠拿着合适。”方柳看向一旁的行人,“你瞧,甚讨稚童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