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昭从叶轻舟手里接过笔,先是点在联系那一栏,信心满满地说:除了你,剩下的四个人现在都已经死了!然后在叶轻舟和黎溯无语的注视中移到推断一栏:所以说,所以说……你的人品比他们都好!最后是疑点:疑……疑点嘛……
黎溯看不下去地抢走了他的笔。叶轻舟见程子昭抓耳挠腮好没面子的样子,替他打了个圆场:其实你说的不无道理。我这一起案子的确比较特殊,不是因为我没死,而是相比于其他四起案子谋划周全、疑点重重,我这起案子显得特别小儿科,就跟闹着玩似的。这年头用老鼠药杀人,成功率实在太低了,即便当时没有黎溯替我挡这一下,我大概也不至于死在那四瓶水上面。
接下来轮到黎溯分析。他用笔把龚小雅、曲悠扬、叶轻舟三个名字连了起来:我觉得这三起案子可以归为一类,因为它们看起来都比较像‘杀人’。而另外两个——黎溯用笔点了点毛二和赵东亮的名字,看起来更像是‘灭口’。
程子昭听得一脸迷惑:杀人和灭口有什么区别?
黎溯解释道:区别就是,这三个女老师是凶手原本就想要杀害的对象,而毛二刚好在凶手想要杀人之前侵犯了曲老师,赵东亮曾经和曲老师有过不正当的关系,这两个男的可能都是误打误撞掺和进了案子里,凶手为了掩盖什么东西而不得不出手杀掉他俩。那么这样一来我的推断就是,凶手的目标是女性,或者干脆说是女老师或者奕城二中的女老师。疑点嘛,有点多,首先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三起谋杀女老师的案件手段大相径庭,水平参差不齐;另外,凶手挑女老师下手的目的是什么,单纯的爱好还是有什么仇恨,这在他杀人的过程中毫无体现;第三,五起案件发生的地点各不相同,这个凶手是如何做到校内校外都游刃有余的呢?
程子昭突然开了窍:凶手可能不止一个!
叶轻舟没心没肺地陪着程子昭一起咋咋呼呼,将她方才对黎溯有些讶异的目光掩饰了过去。
最后轮到叶轻舟。她两指夹着笔在半空中转了两个圈,最后笔尖落在曲悠扬的名字旁边,然后再向下划两笔,跟毛二和赵东亮两个名字连在了一起。
程子昭不解地问:这仨人有啥联系?
叶轻舟面上波澜不惊,实则一直在用余光偷偷打量黎溯的反应。
我把他们三个归到一起,是因为这三起案子里面,都有一个神秘的物证。
叶轻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像在卖关子一样往两人脸上扫视了一圈,然后接着说:曲悠扬被害后,警方在她坠楼位置大约六七米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新挖的土坑,但是里面却什么也没有。后来毛二出了车祸,临死前对我和黎溯说‘不是,我杀,我没拿’,所以我们可以猜测曲悠扬生前有某样东西,对凶手来说很重要,凶手以为是毛二拿走了,后来发现不是他,为免暴露就杀了他灭口。而赵东亮跳楼自杀时,也有些不同寻常的举动——他手心里攥着一枚带有祥云图案的拉链,这很可能是他留下的死亡讯息。也就是说,这三个人的死亡都跟奇怪的物件有关系。我的推断是,曲悠扬和赵东亮之间应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深层关系,他们两个可能都是因为这重关系而丧命,毛二运气不太好也跟着吃了挂落;疑点就是,龚小雅和我到底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程子昭接口:会不会是凶手发现你在调查这个案子,所以想要除掉你?
叶轻舟当然也想过这种可能,可是那么多警察都在全力调查,凶手光是干掉她一个半吊子又有什么用?
除非,她查到了警察都没有发现的,凶手的痛点上。
说了这么半天,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啊?程子昭兴奋劲过去之后傻愣愣地问。
叶轻舟手执着笔,在五个人的名字上来回逡巡了一趟,最后在赵东亮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其他人的线索都已经断了,只能从赵东亮身上找突破口了。黎溯,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赵东亮和曲悠扬的事是不是第一次吗?
黎溯点头。
还真被你说中了。五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女孩叫靳云霏,被赵老头欺负了之后报了警,结果赵老头毫发无损,靳云霏却背了黑锅。反正现在也是闲着没事,我这就去找她一趟。
你知道她在哪?程子昭问。
知道,叶轻舟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我让卓大哥帮我查了一下这个人。这五年她都经历了什么不太清楚,但是查到了现在她在奕城中央大街一家叫做‘唐宫’的 ktv 当经理。
听到唐宫二字,黎溯倏然脸色一变,几乎是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哦哦,那地儿我知道,都是一些达官贵人进进出出,贵得要死。那个姑娘在那当经理绝对比教书要挣钱,没准还能傍上大款。程子昭碎碎念着。
叶轻舟收拾了东西,将背包挎在肩上:那你俩坐着吧,我这就会会她去。
然而她一个步子还没迈开来,黎溯突然毫无预兆地大喊一声:不许去!
叶轻舟和程子昭都被他这一嗓子吼得愣在了原地。
阿狸,你怎么了?
黎溯见他俩齐齐呆呆地看着自己,心知自己这一下喊得甚是没有来由。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被面前四道目光逼视着,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那个什么……我不太舒服。
叶轻舟疑惑地走过去,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奇怪,不仅不烫,还冒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你哪里不舒服啊?叶轻舟弯下腰来问他。
黎溯如坐针毡,在脑海中拼命思量着措辞,可 是紧急状态下大脑反而异常鲁钝,最后竟逼得他搬出了自己小时候不想上幼儿园时才用过的最笨拙的借口:我肚子疼。
叶轻舟听了他匪夷所思的解释,将附在他额头上的手拿下来,按住他的右下腹问:是这里疼吗?
黎溯忙不迭地点点头。
难道是阑尾炎?叶轻舟嘀咕了一句,随即被程子昭痛快地否定了:不可能,阿狸他阑尾早就割了。
程子昭,你他娘的给我等着。
叶轻舟见黎溯也没多难受的样子,直起腰来没所谓地说:不舒服就进屋去躺一会吧,反正阿昭在这呢,我就先走一步了。
黎溯见她转身就要离开,情急之下竟不管不顾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不能走!
别说叶轻舟,连程子昭都看不下去了:阿狸,你这是干嘛呢?
黎溯刚才抓住叶轻舟的手腕,是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的条件反射,而事情做下了,最后还是要大脑给想个理由来收场。
黎溯的大脑飞速运转后给出的理由把黎溯自己都吓到了:你说过你不会不管我的!你得说话算数!
第二十五章 初悸
叶轻舟记忆空白了一瞬,马上想起这是他们两人搭高铁从昕阳回奕城的路上时她亲口对他说的。她明明记得当时黎溯听了这话很是不屑,没想到眼前这下情景他竟会突然想起这一茬来。
叶轻舟被他无赖的样子气笑了,重重咬着字说了句好,我管你,话音刚落,她骤然发力,反手抓住黎溯的胳膊,不由分说将他整个人拎起,大步流星地冲进屋里关了门。
程子昭瞠目结舌地看着身高将近 185 的黎溯像个遭强盗觊觎的花姑娘一样被叶轻舟蛮横地扯进了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拦着,一双脚前前后后地踏了半天小碎步,最后还是决定,为防止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还是让好兄弟黎溯自生自灭吧。
叶轻舟连拽带推着黎溯进了程子昭的房间,反脚踹上门,纵身一甩将黎溯重重摔到了床上,在黎溯的后背撞上床板的一瞬间,叶轻舟也顺势扑了上去,两手分开支撑在黎溯耳侧,将她的身体擎起了一些高度,把黎溯牢牢地困在了她的身下。
黎溯仰面躺着,只觉得叶轻舟的面孔近在咫尺,让他局促不安。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流过一阵陌生的酥麻,甚至无法分辨出叶轻舟和自己的身体到底有没有相贴。他有些气息紊乱地问: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