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转眼间,大半个月已经过去,由于亲王婚礼脚步一步步的推进,一向繁华的耀日王都,迎来更加热闹的喧哗。率先改变的是城中大大小小的街道上,那被清洗得露出青色的石板,两旁的树梢,也缠绕上了彩色的丝绸,每当夜晚降临,白炽的魔晶路灯架上缠绕的簇簇鲜花,缤纷绮丽,人车穿行不息,风一吹,空气中不时送来阵阵浮动暗香。
从高处眺望,整座王都犹如浮沉在黑夜中的宝石。
这样气象一新的都城,别说外来的旅人,就算是本城人也不免啧啧赞叹,称羡不已,但是看在某些人的眼中却是十分的碍眼、不爽。
难看真难看,眼花撩乱的,这么浪费,钱多了还不如给我花。某天傍晚,风岈一身风尘立在王城街道上,鄙夷的说道,厌恶的神态清楚的挂在了脸上。
文森望了过去,只说了三个字:小孩子。
金发少年立刻目射出毒箭来。
在他们身后,风歧的眼也从花枝招展的街道上扫过,心中微微一痛,这是为她的婚礼准备的,而她就在这个城市。
不同与前面三人的心思各异,跟随在后方的三位自由佣兵,却累得连说话的**也很贫乏,听着前面两人习惯性的斗嘴,他们却只想找张大床晕倒。
吉吉,我好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说完,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旅馆?
垮下双肩,秦祥儿哪有当初在天穹飞翔的雄姿?现在的他拖着两条铅重的双腿,现在每一步的行走都好像沼泽泥怪,蠕动前行。
不要怪他,真的不要怪他,谁让他已经日夜不休,连飞带走了二十天,中间每天打个盹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时辰!
穿越山脉,走过官道,终于来到这座耀日王城,却发现由于即将举行亲王婚礼,城中大大小小的旅店都被前来观礼的人们占据一空,而他们只能沿着大街小巷一路问去,希望能有一家旅馆愿收留他们。
谁知道呢?
压抑在蒙眼女子回答音调中的不光是疲惫,还有浓浓的怒火,出来在大陆行走这么多年,身为半妖精的她一向谨慎小心,没想到这唯一一次的贪财就上了贼船,遇到眼前这样的主顾,真是她的悲哀。
吉吉
老大狂武的眼中也充满了恳求,虽然看不到,她却依旧可以感觉到,心中却更加埋怨身旁那个散发着无限冷意的男人,为什么不去阻止前方那对无聊的同伴。
她只好叹口气说:算了,我先去前边那家问问,老大,祥儿,你们等着。
大概是老天终于怜悯他们的辛苦与狼狈,在这家名为香格里拉的偏僻旅店,终于找到了空的房间,而他们也得以休憩落脚。
狼吞虎咽的解决了饮食,接下来就是大睡一场补充体力了。
当昏昏沉沉的吉吉打开房门的瞬间,闻到了那一阵淡淡的松木清香的时候,她反射性地说道:雇主大爷,您就饶了我们吧,您这次的大买卖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怎么也要让我们养足了精神才好上工,您都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夜。
门外的风歧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我只想问一下,岈来找过你吗?
没有。
吉吉摇摇头,迷糊的心里又有几分稀奇,毕竟她是第一次从这个男人口中听到一句比较完整的话。
打扰了。
风歧转身要走,却被吉吉叫住,她问:他不见了?需要帮忙吗?
风歧面具的下的红唇勾起淡淡、苦涩的一笑,说:不用了,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再次回转身形,他的目光不禁投注在走廊的窗外,墨蓝的天穹上月色清幽、寥落,正如他的心情,是的,他知道他在哪里,在那个他也迫不及待到达的地方
耀日王宫号称佩特拉大陆最宏大、最庄严、最美丽的皇家宫宛,座落在耀日王都西北,由宫殿、园林及附属建筑组成,占地总面积约有一百公顷。
其中王宫主体长七百多米,中间是正宫,两翼为南宫、北宫。
望着那大大小小约有七百个窗口的房间,好不容易绕过层层守卫的风岈,不禁呆立当场,如果让他一个个翻找,大约到天明,他也找不到月灵的所在。
抓个人问吧,无论是打昏还是杀掉,事后总容易被发现,况且对方给的答案还不一定正确呢,要是被摆一道,掉进一个陷阱,就太得不偿失,枉费他千辛万苦跑来一趟。
蹲在王城左翼宫殿一侧的某间窗口下方的草丛中,风岈颇为苦恼的思索着,在他身旁虫儿尽情欢唱。
哎,亲王殿下居然把女官碧罗派去给那位公主了,当时啊,碧罗的脸色就变了,啧啧
本来嘛,人家才是正统的亲王妃,再不济也是个公主,碧罗不过如你我一般,是个女官罢了,成天骄傲的那样子,现下总算看清自己什么身分了
上方窗口中传来两个唧唧喳喳的话语声,内容似乎有些熟悉,风岈蹭着窗缝看去,原来是两个宫女。这间房,原来是宫女们休息换衣的房间。
得啦,得啦,人家再受打击也是女官,不像我们是小小宫女,赶紧换好衣服去厨房帮忙吧
说的也是,我可得动作快点,慢了又要让我去给他们那边送饭,看到碧罗那张冷脸我就想吐
瞧你刻薄的
两个宫女嘻笑着推门而去,外面的风岈小心的推开窗口,一跃而入。
此时的他脸上哪有半分苦恼,笑咪咪打量着屋中一件件宫女服饰,心中暗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一刻钟后,耀日王宫南宫一楼某间宫女用房的房门轻轻推开,走出了一名宫女,个头高挑,一身深蓝的长裙,圆领蓬袖,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花边小围裙,分外的俏皮可爱。
长长的头巾将金色的发丝遮掩其后,容姿清丽绝伦,一双银瞳,又闪烁出魔魅的光采。
唔,好久没穿女装了,有点不习惯
小声嘟囔着,风岈伸手扯扯裙襬,走了几步,多年的女装教养,让他很快的找到了感觉,举手投足间,已是十足的迷人风韵。
他微微一笑,脸上没有半点潜入扮装的心虚,堂而皇之的拦下了一位路过身旁的侍从,眼波溜去,熟练的逼柔了嗓音,问道:请问这位大哥,厨房怎么走,我是新来的,不知道。
你侍从不耐烦的停下脚步,才要拒绝,一双眼却瞄到了那张绝色的脸庞,一时间,竟呆住,直到对方脸上出现了不悦的神情,他方才回过神来,嗓音也立刻柔软得连自己也不敢相信:咳,咳,你是新来的,记不住路也不怪你,这,这王宫本来就太大了,你直着走,看到拐角向左拐,然后在走一百米向右拐,顺着楼梯向下走一百米,就到了。你记住了吗?
侍从殷殷期盼的眼神,希望对方那张迷人小嘴中吐出不记得三字,这样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领着美人,亲自跑一趟了。
我记得了,谢谢大哥。风岈微微一笑,又让对面的侍从在叹息之余看呆了眼,他悠然转身,按照对方所说的方向一路行去。
他没有想到,今夜过后,在皇宫侍从之间开始传说南宫新来了一个美女宫女。然而在各方打听和寻找下,美女却不见踪迹,于是,这位昙花一现的美女又增添了一份神秘,有人说,她是夜的幽灵,专门徘徊在长廊之间,勾取人的魂魄
这个传说流传了很久很久,直到这座王宫崩溃塌陷,仍有人说,在这王宫的遗址上,有着一个宫装的美女,在月光下,徘徊飘荡
然而,这一切,却不是现在轻哼着歌谣、得意的推开厨房大门的风岈,所能够想象得到的。
厨房大门缓缓张开,鼎沸的人声喧哗扑面而来。
在王宫南宫二楼月灵的房间中,最具特色的家具要属那张来自大陆东方的潇湘青竹制成的躺椅,沁凉如水。
穿着一身描绘着黑色蝴蝶的白缎长裙,月灵慵懒的靠在躺椅上,静静的看着落日的余辉渐渐在天边熄灭,月色初上枝头。
房中的空间黑暗下来,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但是月灵却依旧一动未动,双目似阖非阖,像是睡去,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在她身后,青衣的碧罗静静侍立,恍若一具雕像,没有一丝丝活力和生气,只是沉默又沉默。
在这半个月中,月灵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奇特的亲王,她未来的夫婿。唯一见到的人,就是身后这位青衣女官和大大小小的宫女。
她没有被允许踏出这房门一步,甚至门口也站着两名铁甲侍卫,她是注定要被软禁在这里,直到婚礼那一天。
皱起眉,一丝的焦急和无奈浮上心头,也让她回过神来,眨眨眼,月灵这才发现夜幕真实降临,屋中已然模糊一片。
下意识,她伸手挥向不远出的晶石壁灯,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无光无明,她这才记起,现在的她连点灯的一丝魔力也没有。
下一秒,灯却亮了起来,黑暗被驱逐出了房间,月灵偏头看去,恰好看见碧罗收回手的动作。
她低低叹息,说:茶。
女官点头而去。
月灵望着她的背影,不禁为了自己的决定暗暗叹息。
碧罗转身端回一杯红茶,当她来到面前时,月灵眼中的犹豫、自责、怜悯都在刹那化作了冰冷,她接茶,轻抿了一口,眉头一扬,说:太甜
随手一挥,价值十几个银币的骨磁茶杯碎的四分五裂,泼翻的红茶在雪白的地毯和碧罗的裙裾上沾染一片褐色的印渍。
碧罗缩了缩脚,低声道:奴婢重新沏过。
她才要转身,却被月灵制止。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皮肤上掠过,寒意透彻骨髓,月灵漫不经心的态度,却更让对面的女官惊心。
我很想装糊涂,但是抬起的眼对上那双幽深的碧瞳,她心中一寒,下意识说出这几天挣扎后的思量:殿下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他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吗?望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女孩,月灵不让心中的苦笑浮上嘴角,她实在是痴的让人同情。
如果他不幸福呢?
碧罗抬起头的动作恍若慢动作播放,她的眼中满是惊骇和迟疑,随即她用着自己也不肯相信的坚定说:亲王殿下一定会幸福的。
不会,他不会月灵眯起眼,暗哑的嗓音恍若恶魔的低语因为我不允许。
每一个字铿锵的砸在碧罗的心上,绝望在眼中诞生,她的身躯晃了晃,终于支持不住,跪了下来。
过了很久,她开口,说:你想要什么?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