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不死军团已经不是最初的不死军团,他们现在是亡灵法师了。
撒斯姆的嘴唇翕动了几下。
他愤怒地睁大了眼看着希泽,想从这孩子的眼中看到一点谎言的痕迹,可是没有。
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了?!不死军团的存在是个错误?!
希泽没有回答。
撒斯姆的表情一点一点垮下去,最后只能无奈地扯了扯嘴唇,露出自嘲的笑容。
一开始……我们只是一群想要获得自由,想要活下去的人而已。
你知道一个魔法师背后,有多少个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吗?一千个。你知道一个强大的魔法师背后,有多少个天赋平平,终其一生也只能放个水球术或是火球术的普通魔法师吗?也是一千个。
强大的魔法师能够从魔兽的杀戮中活下来,可是平凡的那些呢?还有那些无能的普通人呢?
撒斯姆紧握着那根魔杖,嗓子像是破烂的风箱,大口大口喘息着。
我一直以为,只要变得足够强大,变成魔导师,大魔导师,法神,就能够拯救那些人。
但是事实上,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反而失去了保护其他人的资格,只会成为那些吸足了养分的成熟果子一样被小偷夺走,只留下一大片越来越枯萎干涸的荒地。
魔兽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我们的世界却越来越弱……你说,再不用些特殊手段,我们该怎么办?真的像猪猡一样世世代代跪在高墙里,出卖自己的保护者,跪着对那些所谓的神明摇尾乞怜吗!
撒斯姆的手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鲜血从他枯朽得好似树皮般的身体内汩汩涌出。
他的肩膀也因痛苦而剧烈抖动起来,在黑暗之中,老者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握着自己的魔杖,声嘶力竭,像是在质问希泽,又像是在质问整个世界。
错误?现在你们才说我们的存在是错误?
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正确的!
我没有错,他们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帮他们活下去,仅此而已。
如果真的有所谓正确的道路,那我等了那么多年,已经消亡的龙族和精灵也等了那么多年,还有更多更多的先祖们等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什么都没有等到?!
越是濒死之际,越渴望一根绳索,哪怕这根绳索套在脖子上,他们也会义无反顾往里钻。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就是那个替自己搓好绳子的人!
我们只是在短暂的生命中绽放最后的热度,你们凭什么把我们的希望扑灭,凭什么说我们的存在是错误!
做被圈养的家畜,还是做自由的野兽,听上去都不怎么样对不对?但我的出现,至少让他们有了挑选的权利不是吗?
咳咳咳……
撒斯姆激动的质问声,最后因为身体的崩溃而偃息下来。
他蜷缩在冰冷的洞壁上,身体因刺痛和大量失血而不断颤抖,药檀默然地递过去一颗止痛丹药,撒斯姆哆哆嗦嗦地接过去,吞下了。
或许是因为止痛药发挥了作用,又或是因为眼前越染越浓的血色让他接受了将死的事实,撒斯姆的情绪逐渐变得平和下来。
他喃喃地看着那道深渊,沙声道:看样子……我是真的等不到看见真正月亮的那天了。
就在这时,一道浓黑的雾气翻涌着从深渊底下飞袭而来,却是之前撒斯姆召唤出的迷雾长蛇。
不过它的身体太大了,只勉强探了个头进来。
那只半虚半实的蛇头冰冷地盯着黎离三人,无声地张着大口威胁着他们,看样子是感受到撒斯姆受伤的动静后赶回来的。
在看到撒斯姆奄奄一息的样子后,迷雾长蛇慌张又惊恐地扭动着,明明是只魔兽,眼中却出现了拟人化的情绪。
没事的,没事的。
撒斯姆用魔杖撑着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抚着。
我没事……这都是伪装,你看,之前想杀我的那家伙已经死了。
他示意迷雾长蛇去看神使的身体。
后者嗅了嗅那具变得冰冷的尸体,好像放心下来了。
撒斯姆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痛楚,声音中带着发自内心的温柔。
我还有些事要做……你先回家吧……不,不是回之前我们待的那道深渊,你从这道深渊的缝隙中游回自己的世界,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回来了。
迷雾长蛇没有动,只是茫然看着撒斯姆。
老者便一边抚摸着它的脑袋,一边沙哑地哄着它。
你不用担心,我好得很,我有一些事留在这里做。
你先回你的家……去给我找个漂亮点的地方弄个窝,等我的事情解决了,我就穿过深渊来你的世界找你……别忘了,我拥有空间法则的,来你的世界没有问题。
迷雾长蛇终于相信了。
撒斯姆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他又想起什么,一边哆嗦着手,一边从空间戒指中取出好多魔法石,全部都是成色最好的极品魔法石。
你回去的路上会消耗好多力气吧……来,多吃点,吃饱点。
这团黑雾小心地蹭了蹭撒斯姆的脑袋,在老者的手中小口小口吞着这些珍稀的魔法石,它的身体果然变得凝实强壮起来。
黎离几人只是沉默地在边上站着,没有阻止。
魔法石的光辉是如此耀眼,像一轮绽放在深渊中的太阳,把撒斯姆佝偻的背影映出,投在了魔兽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