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庆的青袍无风自动,刹那转身,铁杖交与左手,右手顶出了食指。
风萧萧轻笑一声,陡然左踩三步,右横两步,身形飘忽,明明行在平地,却起伏不定,好似湖上凌波。
身后噗噗几声传来,风萧萧侧头望去,只见石门上出现了三个浅孔。
虽然不深,却很是将他骇了一跳。
这可是实打实的凌空指力,如此劲力,真要被点中了穴道,重伤难免。
段延庆万年不动的神情变了变,赞道:好轻功。
一阳指本就认穴极准,少有不中,指劲脱体之后,速度更是有若闪电,他瞬间连出三指,就算换成他自己,都未必能够全数避开,却连风萧萧的边角都摸不到,自然惊讶非常,也暗自欣喜,知道自己耗费大量内力,并没有被白费,果然得了一个强援,继续道:你如能助我复仇,其后咱们就两清了。
风萧萧摇头道:从现在开始,我定会竭力助你,不过不管成不成,这次以后,咱们都两清了。
段延庆讥讽道:你不去做恶人,还真是可惜了……好,我答应你。
风萧萧解下玄铁剑,盘坐到了石门前,横剑在大腿上,道:从现在开始,你若不开口,谁都打不开这道石门。
段延庆满意的点点头,坐到了他的身侧,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满面皱纹、眉毛焦黄的老僧跃过了树墙,左手拿着一个饭碗大的铁木鱼,右手握着一根黑黝黝的木鱼锤,身后跟着两名中年僧人。
黄眉老僧在铁木鱼上铮铮敲击数下,缓缓道:阿弥陀佛,纵横十九道,迷煞多少人,居士可有清兴,与老僧手谈一局么?
他说话间,便从树墙下行到了近前,望见一旁的风萧萧,心中暗叫糟糕,多出一人,他便少了几分救人的把握。
不过但求尽力而为,当下又敲木鱼数下,然后使木鱼锤,向地上的大块青石划去。
嗤嗤声响,石屑纷飞,登时刻出来一道横线。
金刚指力,好功夫!,段延庆闷闷地说道,伸出黑铁杖,竖着划出了一道直线,与之前那条交错。
两道线一般长短、一样深浅,除了一竖一横,毫无不同。
风萧萧看着他们你一道我一道的不住划线,虽然速度渐缓,但之后每一道都和之前一模一样,心下暗自佩服。
他曾见过慕容博出手,又见了面前这两人,方知当世的武功精要,非但在于内功雄厚、精纯,更在于控制、入微。
好比两人同有千斤巨力,一人只能蛮力砸砍,一人却能用同样的力道,在米粒上刻字而不损米,高下立判。
前一人虽能开山破石,却打不碎半空柳絮。
如果前者斗后者,更是以面击点,以山石砸钻石,徒然耗力,还更易粉身碎骨。
风萧萧思索间有所领悟,面前棋盘已然划成。
黄眉老僧为了争得先手,于是和段延庆打赌:到他七十岁时,他的脚趾头是单数还是双数。
为此他不惜自断一指,只为占得先机。
段延庆身为四大恶人之首,什么凶残毒辣的事没见过,可只是为了一局手谈之先手,就肯自断一指,那么得胜之后所提的要求,必定是苛刻无比,是以他更是提起了十二万分小心。
黄眉老僧用木鱼杵在棋盘上刻下两圈,意为白子。
段延庆使黑铁杖在青石棋盘上按出两个凹洞意为黑子。
这是中国围棋的古法,先白后黑,四角四四路各落两子,称为势子。
风萧萧曾跟着黄药师学过一些,是以能够看懂,却算不上精通,勉强能下而已。
望着棋盘的棋子渐多,他越发佩服这两人了。
每一颗棋子都必须是一模一样、一般大小深浅,要是谁先出错,便算是输了。
如此,不但是棋力的博弈,更是功力的比拼,这才是境界。